侠捕诗剑录 第135章 碧鸭金针

见南霁云伫立不动，脸色阴寒，眉头微皱，目含怒意，铁鸭道人以为南霁云在与甲穷呛木力拚中吃了大亏，有便宜好占，当下哈哈一笑，向烟青子使个眼色，绰枪上前道：“传说南八英勇，果真盛名无虚，一刀退神王，大伙儿都瞧见了南大侠的威风。烟师弟，如此机会，百世难得，还不上来一起领教南大侠绝世刀法？”

烟青子却只是仗剑上前数步即站住，皮笑肉不笑地轻笑一声道：“师兄，我且先为你押阵，若那南八果然还那样猖狂，师弟我再上前不迟。否则，没的叫众人以为我们师兄弟以众凌寡，胜之不武。”

铁鸭道人点头道：“师弟言之在理。”

南霁云睥睨铁鸭道人、烟青子一眼，冷笑一声道：“何必惺惺作态？要上两人一起上吧。你们以为我南八刚才伤得不轻，是捡现成的便宜来了。我会叫你们大有便宜货可吃的！”

铁鸭道人饶是脸黑皮厚，闻这言脸还是红了一红，老羞成怒，怒道：“哼，你以为我一人不敢收拾你？看枪！”一声“看枪”两字甫出，言出枪到，一枪向南霁云面门搠来。枪未至，一缕劲风先临，寒气逼人，随即只见亮晃晃的枪头奔面门而来，远看时枪头清清晰晰，若一条直线，待至三尺之内，枪头忽一颤，猛地一抖，枪头顿成圆形，抖出碗大一个枪花，似是一时间枪会开花一般幻出五六个枪头开放开来，扎向南霁云面门眉心。

武谚说：“鞭怕直，枪怕圆。”这枪头成圆，乃是使枪者武功高强，以一身内劲把枪挣圆逼圆的，枪圆之际，为枪之神威所在之时，最是威猛难挡。凡是能把枪使圆的，都是枪术高手，武术圈内的大行家。因在十八般兵器中，数这枪最是难练，武谚有“年刀、月棍、不离手的枪”之说，意思是说刀能够一年练成，棍有一月下来就可像模像样了，但枪，是时时刻刻要练的，不能离手。这后一句，又叫“天天练的枪”。——枪为百兵之王。武谚称：百日刀，千日枪。枪要千日才能有成。

而铁鸭道人能抖出这样大的一个枪花，证明他以这杆碧鸭枪成名，乃是真材实料，并不是浪得虚名。

南霁云见枪刺来，不慌不忙，直至枪到眼前了，才一个狮子摇头，避开扎枪，扭身闪进，缠头裹尾，还以一刀缠头刀，劈向铁鸭道人胸前。有数人见了，不由喝一声彩：好枪，好刀！

原来刚才南霁云与甲穷呛木相斗，太过惊险，生死存亡只在一线间，人们无暇顾及两人武艺优劣，拳掌功夫高下，刀法如何。现在铁鸭道人与南霁云刀枪相对，才让人们注意到两人枪术刀法，这枪、刀人人都会使，见铁鸭道人这一枪扎得高明，南霁云这一刀应得秀巧，一条猛汉，把刀使得这般灵巧好看，令人如读锦心绣口的文章，从心里发一声赞美来。

这不是佩服之心，而是为美所动的赞美之意。

铁鸭道人一枪落空，即收枪而回，身随枪走，枪随身发，展开他那杆枪的“碧鸭枪法”，“春江万里”“绿鸭扎猛”“临波展翅”“曲颈啄蛇”“红掌拨螺”一招招使发开，但见枪在他手中“来如箭，去如线，指人头，扎人面，枪如游龙随身转”：吐枪疾而快，扎枪射流星，格枪崩、扣、搬，拦拿一圈见。称得上是收枪如按虎，出枪如放箭，扎枪如斗豹，压枪如压山。深得“枪是缠腰锁，先扎手和脚，疾上又加疾，扎了还嫌迟”的枪理。尤其是使出那神出鬼没的中平枪，端的是“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挡”。这昆仑派远在西域，众人原来不知到底有多厉害，何以能威名传至中原。现在见了铁鸭道人这一路枪法，虽是管中窥豹，只看了一人枪法，但也知这昆仑派的名头也不是侥致，实是有人才、有功夫。场中不少人心道：换了我是南大侠，纵是枪下不死，也得身上早挂上十七八处“彩”了，不用说还手，只应付他这一路枪，也要累得气喘吁吁了！

但南霁云大气不喘，面不改色，游刃有余地于进退之间，接招避招，把铁鸭道人的枪招上崩、点、穿、截、劈、圈、挑、拨诸种枪法全化为无形，一切都无功而返。有时连捎带送，以攻为守，“围魏救赵”，发挥“救命花枪、舍命单刀”的刀威，近身劈刺，反把个“一寸长一寸强”的使枪高手铁鸭道人逼得手忙脚乱地忙不迭地跳开退下。

众人不由为南霁云又叫一声好。更有甚者看不惯铁鸭道人为人，大声助威叫道：南大侠，一刀废了这只麻脸鸭！这人话声才落，南霁云笑道：“好，先给他一刀吧！”笑声中铁鸭道人惊怒地叫了一声，跳开，再走时，腿已拐了，成了一只跛足鸭子：原来被南霁云刀尖在他腿脚上挑了一下，伤了他脚筋。众人不由又轰然叫好。这也难怪众人叫好，因为两人刀枪相斗，以刀挑伤脚筋，远比砍手断脚为难，须用巧劲，还得避开敌人长枪枪招，颇为难为。

但这时只见南霁云戟指退后的铁鸭道人，脸色一变，怒道：“你！”

铁鸭道人本呲牙咧嘴地雪雪呼痛，闻言却从三角眼里挤出一丝笑来，脸色阴沉着道：“不错，你以刀挑断我脚筋，我以这碧鸭枪的鸭嘴枪头射出了三支‘碧鸭金针’。这碧鸭金针么，嘿嘿，是淬了点‘鹤顶红’与‘孔雀胆’混成的‘春光好’之毒。倚红偎翠，春光无限。只是，嘿嘿，这偎的是孔雀胆之‘翠’，倚的是鹤顶红之‘红’，要断送你的狗命。”

烟青子至这时哈哈一笑，上前道：“师兄，你有伤在身，暂且退下疗伤。这厮不过是尸居余气，便交给我吧。”

铁鸭道人道：“好，你好好与我出口气。刚才我与他对招，他竟不敢以刀和我硬碰，想来他与大鹏神王之战，已吃了大亏。现下又吃我毒针伤了，你可以游斗耗他体力，待他毒性发作，到时，你便想杀一条死狗死猫一样杀他了！”

烟青子阴阴坏笑道：“这还用你师兄吩咐吗？”边说边拔剑在手，向南霁云身后走去，摆明了是要在后面下黑手。

释法舟长念声佛，拦在烟青子前面，双手合十道：“道友也是修道之人，岂不闻上天有好生之德么？何必定要动刀兵增杀戮，有干天和？”

烟青子道：“南霁云是天下闻名的第一好狠斗勇之人，在他拳脚兵刃下，伤过无数条江湖好汉、武林人物。今儿格你也见了，是他先挑战我师兄弟的，怎不见你刚才拦他？这回倒出来做好人？”

释法舟道：“刚才不过是比试武艺高低，这回是要动杀戮，两者岂可同议？”

烟青子笑道：“兀那和尚，那我就不杀他，只要挑断他脚筋，为我师兄报仇如何？”

释法舟脸一沉：“如此说来，你是不给老衲面子了？”

烟青子哈地一笑，道：“这不来了？你早就动了要与我们动手之心，只不过找借口而已。老和尚，又何必这样装腔作势、徒费口舌呢？”

这时，那甲穷呛木远远地说：“释法舟，早就听我师兄说到少林有‘四释’武功高明，精‘少林七十二艺’，不若让我来领教大师神功。”

释法舟方待回答，却听净无明陡地猛喝一声，以“佛门狮子吼”功对敌。

这“佛门狮子吼”功是极损内力的功法，若遇内功高于自己者施此功，轻则自己被反弹回来的内功震成重伤，重则走火入魔、气血混乱，命丧当场。

释法舟不由一惊，游目全场，循吼声望去，这一望不要紧，只见净无明与长臂真人元丹子耶律角轸、霜眉道人剑罡子相斗，已到弱亡强存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