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染红樱桃 第四章 高考

然而，不久丁唐却在间隔的那张三合板对面，听到秋桃的嘤嘤啜泣声。

起先他以为听错了，再仔细听，没错，是哭声，一种低低的抽泣，只是声音极低，需要集中全部注意力才能分辨出来。

他轻轻敲了敲那堵“墙”。

啜泣声戛然而止。

第二天，他早早等在走廊上，见她走来，忙迎上去。“昨晚你哭了。”

她低头不语，她竟然一脸的憔悴，花样少女，什么样的伤心事让她憔悴？

高考正在冲刺，大家的目光就是书本，谁分心谁就是自杀。

“秋桃，我想考刑警，将来我可以保护你，现在我虽然不是刑警，可你就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体验一把，你有什么伤心事就和我说出来。”

“我没有伤心事。”

“不，你一定有伤心事。你哭了，虽然大家都很紧张，可胜负未决之前，谁会哭泣呢？何况你的成绩那样好，我甚至想拉你一起去报考警校。”

“出什么事？”

秋桃欲言又止。

那春湖一样的眼睛分明出现激流漩涡。

“爸爸出轨了。”

“你听谁说的？你天天在学校，怎么知道你爸爸出轨？”

“是……是……是我亲眼撞见的。因为要取一本重要的书，我突然回家，可一打开门，就看见……看见……”。

秋桃哭起来。

丁唐一时不知所措。

“我也要作一次刑警，我要在爸爸的床边放只录音笔，录下父亲的男女之事。哼，你以为我是你的什么杰作，我要让你们看到什么叫措手不及。”

“秋桃，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是通过毁灭自己报复你的父亲，千万不能这样做，毁灭自己是多么容易的事情，只要你自暴自弃，不好好学习，成绩就会很快掉下来，高考在即，这样做是多么地危险。”

“不用你管。”

“你傻，你所做的一切能够报复得了你父亲吗？你报复不了任何人，只能让自己走向失败。”

“我的心已经彻底混乱了，我完全不能听课，不能集中注意力。”

“秋桃，为我，就算是为我，为我们。”

“秋桃，我已经喜欢上了你，我立志考警校，做一名警察，而你可以成为一名医生、教师或者法律工作者，总之，我们都能走进大学的殿堂，创造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无法选择他们的道德操守，我们接受一切，并用我们的一生去影响他们甚至改造他们。”

“我不能够，我什么都接受不了。”秋桃又哭起来。

丁唐思来想去，决定给她爸爸发一条短信。

“老东西，你女儿已经知道了你出轨的行为，并用她想毁掉自己来对你这个父亲报复，她的成绩正在下滑，你必须迅速收手，否则会遭天遣。”

丁唐发出这条短信后心扑扑跳，他兴奋而又紧张，仿佛一名警察正在着手侦破一件重大的案件。果然秋桃爸爸叶凤才来学校找了秋桃又找了老师，丁唐第一次看到秋桃父亲，圆滚滚胖乎乎的像个财主，这样的人竟然能生出如此漂亮的女儿。

叶凤才满脸堆着笑，对着老师点头哈腰。

叶凤才又向女儿保证，没有那种事情，不要瞎想，好好考试，爸爸是爱妈妈、爱这个家的。但秋桃手中有那女人在床上的哼哼声，她不想向母亲揭穿，也不想让父女间为此过于难堪。

“是你给我爸发的短信?”秋桃问丁唐。

丁唐点点头。

“要是不发短信，能看到你爸的真容？”

丁唐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有些滑稽的笑意，秋桃的脸胀得通红。

“以后不许你插手我们家中的事情。”秋桃仿佛有些后悔，毕竟这样的事情不应该让外人知道，她不知怎的，她就没将这个男生当作外人。

如果让妈妈知道他们的感情会破裂吗？如果他们感情破裂我该怎么办？我是选择爸爸还是妈妈？妈妈年轻时很漂亮，是纺织厂的女工，她心灵手巧，后来自学成了厂里的技术人员，爸爸当了县化肥厂厂长后开始疏远妈妈，这样下去这个家庭就要破碎了。

高考那天，所有父母都来陪孩子，顶着赤热的太阳，一个个面露焦虑，那一天，是太阳对一个个家庭集体的蒸煮，大家都在承受高温高压，丁唐一直想看一看叶凤才有没有来，果然看到那个圆滚滚的身体，他满脸堆笑，而秋桃妈妈好像没有出现。

秋桃与他竟然分在一个考场，当然，此时真的不能分神，卷子到手，他还是几次将目光投向秋桃，能感到笔在她手心里轻轻划动，仿佛是在给自己的皮肤上涂抹香水，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十年寒窗，一种宏大而精确的酿制，大家在朝试卷上涂抹的，一如配制的香水，提纯、浓缩、精致的配方和工艺，今日试卷白嫰得像极了女孩的皮肤，经过特制香水的涂抹，这试卷该像待嫁新娘一样的浓艳芬芳吧。

愿秋桃走出考场时满面春色，面若桃花，她和她的试卷都像待嫁的新娘。

可第一场考试结束，乱糟糟的人群纷纷走出考场，完全没有新娘新郎走出洞房的喜庆从容，而是满眼的兵荒马乱，仿佛经历了一场霍去病与匈奴的搏杀,人生第一次见识刀光剑影，头顶上飞长矛,裤裆里穿响箭,弓矢箭弩，十八般武艺都使了一回，有那所向披靡的同学，自觉赢得了第一仗，脸上挂着得胜将军一样的笑，但更多的同学面孔上写满了内容，惊恐、懊悔、顿足、将满脸愁容堆在脸上。

就看到叶凤才抱着半片西瓜，瓜瓤已作过整理，所有的西瓜籽都被清除。

丁唐越看越觉得他像个手捧法器的牛魔王，牛鼻牛眼牛嘴，虽然没有牛角，但头顶上承载着男人的光芒气焰。

叶凤才将西瓜递给秋桃，秋桃没接，她一脸阴郁的样子。

显然叶凤才觉察到女儿的脸色，他不敢问秋桃，甚至不敢直视她，他拿着小勺挖了一小勺西瓜，想喂进秋桃的嘴里，却被秋桃推开。

“爸，你别费劲了，我考不上的。”

“桃桃，这才是第一场，安心考试，高考是一辈子的事情，一定要认真对待。”

“别和我提一辈子的事情，听了恶心。”秋桃向他爸爸吼道。叶凤才不敢吱声了。他愣愣地捧着那半边西瓜不知如何是好。”

“秋桃，好好考试，为了我，为了我们。”丁唐走到秋桃面前，也是想让他爸爸看到自己。

“丁唐，你不要管我，我是个没出息的人，我坐到试卷面前脑子一片空白，后面我甚至都想弃考。”

“不，秋桃，不要忘了，你的成绩优异，你这样就是糟践自己。”

丁唐将秋桃拉到一片树荫下，熙熙嚷嚷的人群慢慢散开，丁唐突然紧紧搂住秋桃，深深给了她一个吻，如同对危重病人电击除颤，这是最后的施救，要用强大的电流去激活她的中枢，让她重新唤回激情和能量，这突如其来的吻将秋桃吓懵了，也将不远处的叶凤才吓懵了，一切都没有避开老东西，丁唐是故意的，这是最好的时候，高温高压，还嫌不够，再加把温度，电击除颤，让一切沸腾起来。

“你……你……你小子想干什么。

“我爱她。”

“你……你……你……。”

“是你小子给我发的短信？”

“是。”

叶凤才气得两眼发直，他将那半只除了籽的西瓜砸向丁唐的脑袋。唉呀这真不是牛魔王的魔法，西瓜砸人是村夫村妇所为，牛魔王此时应该是口念法咒，身披法袍，天兵天将一样的拘捕捉拿，怎么能拿着西瓜砸人呢？

秋桃用身子将他二人隔开，丁唐不怒不恼，他伸手从头发里抓了一把全无籽粒的瓜瓤放到嘴中。

“真甜。”那种甜美沁入心脾。

“我女儿要是考不好，我与你拼命。”

“考不好就是你老东西作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