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朋克2081 第三十一章 苦痛的真相

“他的事，我自然会帮。”Q说，“不过，得过段时间。我还要参加更多的弹珠竞赛——感觉再多几场像样的比赛，我的记忆就能彻底找回来。反正证据已经在手，复仇也不差一时半刻，还是保险起见为好，你说呢？门主大人。”

“Q女士能这样考虑，我很高兴。”

“我有一点不明白的地方。”

“请说。”

“既然有证据了，为什么不报给治安局？蓄意制造意外致人死亡，这已经构成刑事犯罪，让法律替你制裁那两个门主岂不更好？”

“这当然不行，”李铁虎即刻否认Q的提案，“毕竟是家事，闹到台面上去石三门的脸还往哪儿放。即便到时候他们下台，大门主也不会放过我的。”

“喔……是这样啊。”Q似笑非笑着，缓缓点了下头。

“对了。”

李铁虎说着，再次给到陈凝眼神示意。

“先前说的合作协议我已经拟好，Q女士看看吧，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签了。”

合作协议当时是由文诚替Q答应下来的，Q心里并不想签。一开始是单纯不愿受制于人，而此刻，她越来越觉得和虎门签署合作协议，只会有害无益。

“Q女士，请您过目。”

满满三页纸，足可见证李铁虎对这件事的重视。

同样的，也能充分限制Q，不必细看也知道。

Q量子速读后看着李铁虎，意味深长地说道：“直接签吧。他相信你，所以我也相信你。”

“如此真是太好了。”李铁虎笑着说，“请Q女士放心，我李铁虎以虎门的荣誉起誓，这份协议里绝不会有任何坑害你的条例存在——我绝对会给予您最大限度的自主权。就像先前口头说过的，平时你自由活动，需要你帮忙的时候再来就行，帮忙的酬劳另算，如何？”

“嗯。”

Q漫不经心签下自己的名字，一点也没把李铁虎的誓言放在心上。在她看来，这种帮派的大佬只要有利可图，誓言随时可破，荣誉什么的，跟利益相比不值一提。

“Q女士，文字签署上最好还是签你的真名，可以吗？”

“不记得。”

“嗯……”

“不信？”

“当然不是，”见Q的眼神冷下来，李铁虎急忙又扬起笑脸，“只是第一次看到代号签名，所以一下没反应过来罢了。请理解，法律上只有真名签署的协议才具有效力——不过我知道，Q女士的情况特殊嘛，放心吧，我也不会因为代号签名就不履行属于我的义务。”

李铁虎后半句的每一个字看似都是对自己的约束，实则指向的却是Q。

Q听得出来藏于话锋下的意指，但没有戳穿他。

这件事正确的处理方法，是她先把只能签代号的原因坦白，充分表示出诚意，就算李铁虎事先知道原因也必须得说。

她刻意不说，却是为验证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而从抵达这座酒店开始，一步步的推算都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她不想让文诚左右为难，所以必须要找个恰当的时机揭露李铁虎的真面目，给到文诚慢慢接受自己敬重的对象，实际却是真正的恶人的时间。

“——那么，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了，Q女士。”李铁虎起身，冲她伸出手，“希望你的记忆能快些复苏，这样小诚父母的仇能早日得报，我们虎门五年来蒙受的屈辱也能早日得以洗刷。”

“嗯。”

Q懒得多生事端，不想握手也握了。

夜晚回到家，文诚洗完碗以后没看到Q，便猜想她到天台那边去了。

叮嘱文欣赶紧睡觉后，他披上外套来到天台。

Q果然坐在椅子上，背对来时的方向望着夜空。

“小欣睡下了？”

文诚刚走近，Q就猜准是他了。

“睡啦。”

他坐到Q的身旁，就像昨天早上那样。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再说话，只是一起望着万华城的夜空，似乎为繁星牵造的璀璨景象而沉醉。即便与太阳湾一样是天宫营造出来的假象——但在文诚看来，这个时刻却是真实而美好的。

“Q小姐……”

可他心中有惑，最终还是先打破这份安宁。

“嗯？”

“其实以你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打龙门和蛇门的那两个首席弹珠手了，”文诚说，“可能对你来说蓝响不算什么，但他真的很强——我的意思是，那两名弹珠手一定不会比他更厉害，为什么你没有马上答应虎哥呢？”

他有考虑过Q的想法可能会是想先调查一番对手的信息，但这似乎也不是Q的风格，此后就完全无法参透Q的心思，才会按捺不住这句疑问。

“哼……”Q闭眼轻笑，“你真的很相信他啊。”

“当然相信了，虎哥可是看着我长大的人，”文诚毫不犹疑地说道，并未意识到Q这声笑里隐藏的讥讽，“不仅是我，我家里人也都对他非常尊敬啊。爸妈去世后这么多年，如果不是虎哥隔三差五的资助，我们家估计早就真正垮掉了。”

“你奶奶情况那么危急，他没有帮忙？”

“我有找过。”

“但他没管。”

“事关公司……他身为门主肯定不想牵扯进来啊，如果因为帮我导致康陶的怒火降临虎门……总之，我也不想看到那种事出现。”

“你在外叫他虎哥，当面叫门主大人，为什么？”

“当面当然是出于尊重了！毕竟你们都在啊。”

“单独见面的时候呢？”

“……”

文诚面色涨红，他跟李铁虎根本没有单独见面的机会。

“换个问题吧，你多久没见过他了？”

“这几天不是一直在见吗？”

“我指的是——”Q眯眼看向文诚，凌厉的目光让后者越发不明所以，不详的预感跟着油然而生，“我出现以前，你和他多久没见过了。”

“别再说了。Q小姐……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

“是吗？”

“嗯……真的。”

文诚沉吟着将头深埋，神情陷于阴影中不可捕捉，Q却能清晰感知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痛苦气息。

“你出现以后，他对我才有几分爸妈在世时的热情，甚至不惜与德拉努交恶也要带人到竞技场救我……”

“可我当时就看出来，他真正想救的是你，因为你轻而易举地把锋哥打败了。”

“他想拉拢你，利用你打败张大龙和王森——今天的重启审判我也早有预料。他根本不想为我爸妈报仇，或许当年想，但有这五年在那两位门主底下受到的屈辱，他现在只想用你替他出恶气，只想增强势力，直至统领整个石三门。”

“这些事我全都知道，他唯利是图我也知道……”

“只是、只是……”

少年发出的叹息几近哀鸣。

Q静静听着他袒露内心的话语，这种发展令她稍稍吃惊，原以为他已被李铁虎的假仁假义迷惑，却没想到他心如明镜——也因如此，她的眼中初次透出怜悯，为其无力而怜，为其清醒而悯。

“呼……”

似乎自行调节好情绪，文诚终于抬头，或许是不断强忍着泪水以致眼睛都有些肿胀了——他的脸上是比哭更难看的笑容。

“可能是小时候他留给我的亲切好形象在作怪吧，就是以前时代的人总挂在嘴边的情怀滤镜，所以即便知道真相我也不愿意面对……嗯，我知道这是不好的事，可我没办法控制。”

“谢谢你啊Q小姐……谢谢你帮我戳破这层虚假的薄膜，”文诚冲Q笑道，“我再不愿意也得面对，就像当年再不愿意接受爸妈以那么荒唐的理由死掉，也必须接受的现实……”

气氛再度陷入安静——与刚刚不同的是，文诚没有再望星空，而是神情呆滞地看着前方，连Q一直在看他都未曾察觉。

“我先回去了，你还要坐一会儿吗？”

“嗯……你先睡吧。晚安，Q小姐。”

“好。”

Q起身，走下天台的时候又不自觉地向后侧目。

文诚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影子的肩膀似乎在微微抖动。

一阵风掠过，将少年低声的啜泣带到Q的耳中。

她转身离开，背对月光的双眼里浮现出两抹复杂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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