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路 第六章 雾夜高原暗

咦，不对，我怎么觉得这道赶走了我心中对鬼怪恐惧感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点耳熟？按理说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长，应该没有熟人才对吧？

“噢，原来是准将大人。”

我呵呵笑出声道：“好巧啊，原来你也逃到了这里？”

“谁他娘逃了？”

柳诚然气急败坏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

要说人的感觉真的很神奇，这么黑的夜里，别说柳诚然的表情，我压根连他的影子也看不见，但脑海里偏就出现一个气得活蹦乱跳的身影，而且那个身影手里面似乎还举着个白色的东西在挥来挥去。

我去，是刀！

我也不知道是我自己觉得他应该提着把刀？还是真的存在什么奇妙的等六感？反正刀字在我脑海中一出现，目光再看向柳诚然所在的方向时，顿觉寒气森森，脑袋里自动把原本模糊的全部人形、刀形进行了补全。

“喂，兄弟，把刀放下，有话好说。”

我忙冲柳诚然摆手，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到？

“刀？”

柳诚然诧异地回应了一声，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你特么居然怕刀？哈哈、哈哈哈……”

这小子果然提着刀！不过听他这意思，应该压根就没想过要拿刀砍我，那些个乱挥乱劈的形象，果然是我脑子里臆想出来的。

“老子是文明人，不能和你们这些亡命之徒相比。”

虽然是想象出来的，但我的直觉却完全没错。这里是战场，这些战士不是挎着刀，就是提着刀，反正刀对于他们来说，就像纨绔公子手中的扇子，时刻不离身，只不过一个是为了保命，一个是为了装十三。

“文明个屁！”

柳诚然这时候说出来的话和之前见我时判若两人。不过这才应该是他的真面目吧？一个老兵痞子。

“也就是老子们这些大老粗会被发配到边疆来卖命。”

柳诚然满腹怨言道：“文明人只会发两句忧国忧民的牢骚，让他们来这鸟不拉屎的边境试试？吓不死他们！”

“这里的鸟都不拉屎么？”

我就是发牢骚的祖宗，又怎么会听他的牢骚？故意岔开话题道：“明天我找找，要是找到鸟屎，你把它吃掉。”

“老子特么剁死你！”

柳诚然的刀这回应该是真的举了起来，随着草动的沙沙声，我仿佛看到一团蹦蹦跳跳的影子朝我冲了过来。

“驾！”

我一抖马缰，马儿立即向前窜出一截，重新拉开了我和柳诚然之间的距离。

“停、停、停！”

柳诚然再次急得大叫起来道：“你这人胆子也太小了吧？不过你这么没有目的地跑下去，不出三天，就得饿死在这片迷雾高原上。”

“迷雾高原？”

这里居然叫迷雾高原？我好奇地问柳诚然道：“这里雾很大么？怎么叫了这么个名字？”

“你难道没有发现这里连一点星光都看不到？”

柳诚然反问一句后道：“迷雾高原的恐怖就在于它白天一切正常，但一到晚上，就会布满迷雾，让人难辨东西。今夜的雾算是淡的，平常时候，天还没黑就已经起雾了。”

“噢，对了。你叫我停下有什么事？”

我嘴里问着，耳朵却在倾听身后的动静，随时做好催马前行的准备。虽然我也害怕一个人在夜里独行，但对柳诚然这人，我实在是不放心。这货比黑夜更让人感到可怕。

“本将军的马死了，靠两条腿，别说遇上敌兵和野狼，光是走路，也能把人累死。”

柳诚然倒是一点也不避讳，说完后又开出他的条件道：“本将军给你指路，同时提供食物，你带本将军回军都城。”

“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就给我指路？还带你回军都城，你也不问问顺不顺路？”

我笑着讥讽道：“而且你这个本将军把自己的兄弟都卖光了，你放心我，我还怕你杀人灭口呢。”

“你想多了！”

柳诚然的声音相当不屑道：“如果你是统领大人，见只有老子一个人回去，能猜不到是怎么回事？还用得着灭你的口？”

“那你回去干什么？”

我失笑道：“活得不耐烦了？”

“当时的情况，本来就是能逃一个算一个。”

柳诚然没好气地反问道：“换成你，你跑不跑？”

“跑呀，我要是不跑，能到了这儿？”

我笑道：“可我跑没事，你跑了，你们统领大人就会拿你开刀，毕竟他还得笼络军心不是？”

“是！”

柳诚然倒也光棍，直接承认道：“本来老子也在考虑怎么措词才能尽量减轻处罚？但现在不用了。有你这位统领大人点名邀请的贵宾陪同，本将军便算是将功折罪了。”

“好主意！”

我一夹马腹道：“你就留在这儿喂狼吧你！”

贵宾？骗人也得有个谱吧？我什么时候就成了他们统领大人的贵宾了？看来这货的话不能听，听多了就像电话诈骗一样，准能把你忽悠瘸了，不信邪都不行。

“站住！”

柳诚然的声音恼羞成怒道：“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你现在是独闯敌军的大英雄，只要把你找回去大肆嘉奖一番，就可以起到鼓舞军心、打击敌人士气的作用。所以你小子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只要跟本将军回到军都城，就会要钱有钱，要名有名，除了权力，统领大人绝对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然后呢？”

我停下马，不屑地问道：“然后顶着一脑袋屁用没有的光环，身不由己地被你们逼着上战场送死，对么？”

“凭你？”

柳诚然语气比我更加不屑。

“你以为你抢了匹马，侥幸逃出一命就真的是英雄了？在千军万马对决的修罗场上，你就是一头老虎，也是屁用不顶。”

“这话说得真难听，幸好我不准备当什么英雄。”

我呵呵笑道：“那你们军中有没有什么勇冠三军的武状元？或者是军中第一勇士之类的人物？噢对了，你这个本将军应该比别人要勇猛吧？照你刚才的说法，上了战场，你们原来就是个屁啊？”

“你小子也别臊兴人。”

柳诚然这回倒是沉住了气，怒哼两声道：“武状元我们大南朝有，军中将领虽然没有具体比过武力，但每一支军队中也都有自己公认的第一勇士。不过他们能在战场上活下来，除了力气、智慧，还有一种更重要的东西叫做权力，你明不明白？就像今天，老子如果不是准将，特么的能活得下来？打胜仗、打败仗其实一个样，送死的都是那些个身不由己的马前卒。所谓勇士只是相对而言，你真以为凭一个人的武力就能横扫千军？”

“停停停！”

我厌恶地打断他道：“满嘴脏话，斯文扫地，真特么让人受不了。”

“你小子用不着得了便宜还卖乖！”

柳诚然不理会我的牢骚，语气中竟然露出一丝羡慕道：“机会使然，让你成为可以用来鼓舞士气的一个标杆，不用像老子这些军人一样，全凭性命去换取功名。你小子只要识点时务，不去得罪一些不该得罪的人，相信朝廷就会派人把你接回内地，封妻荫子，好保你这面旗帜不倒，也才好骗更多的人去战场上卖命，搏取和你一样的前程。”

“你说这话难道不怕我去告密？公然诽谤朝廷、揭密内幕，不知道够不够你小子喝一壶的？”

我现在倒真是有点佩服这个柳诚然了，起码他是个真小人，有什么说什么，什么都敢说。这种人不是真性情，就是个大傻缺。

“老子怕个球！”

柳诚然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满嘴喷粪道：“一来你和老子无冤无仇，犯不着枉做小人。知不知道很多人从第一次告密开始，就被盖上了阴险小人的印章，处处遭人提防，最终陷入不断告秘或被告的困境中难以自拔。除非你是一代枭雄，能大杀四方，那老子死在你手里面也认了，否则你只会身败名裂，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二来老子能不能活着离开战场还不知道，现在就瞻前顾后，对人唯唯喏喏，就算活下去，又有球的意思？”

偶像啊！

我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碰到了自己的偶像。这话说得太对了，我在现实世界中就是个瞻前顾后、唯唯喏喏，树叶掉下来都怕砸破头的人。

人生在世不如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可我不行啊，有太多的顾忌、太多的欲望、太多的放不下！所以我活到现在也只是怂人一个，所以柳诚然的这一番话居然让我对他肃然起敬。

“好吧，我答应带你一起走。不过我只送你回军都城，却不和你进城。至于你在你们统领大人面前怎么交待？自己想办法去。”

“行！总好过死在这荒效野外。”

柳诚然也不磨唧，说话间已经大踏步朝我走来。

“停！”

我怎么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又怎么了？”

柳诚然发出不耐烦的声音。

我实在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但心里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思索了半天也只是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道：“你说什么给我指路，还提供食物？我倒是听说过老马识途的故事，说不准你真有在这种大雾之中辨别方向的本领，但我之前见到你时，你好像压根没有带着吃的吧？准将大人，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

“你这人婆婆妈妈，像个娘们。”

柳诚然有点不高兴道：“大晚上的，老子能辨个鬼的方向？只求合力之下，咱们能不被狼吃掉就不错了，所以要等熬到天亮以后才可以出发。至于食物，老子的马死了，切下二三十斤马肉带在路上，够不够你一天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