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路 第五十章 南使作北使

辛澜平之所以肯陪着柳诚然?这趟浑水，除了没有把握偷越边境外，很大一个原因是被柳诚然看到了他的真面目。但这真的是问题么？曾经他以真面目示人，以假面目偷窃，现在大不了以假面目示人，以真面目偷窃。

当年辛澜平会被一名精擅追踪的大内高手死死咬住，不得不逃往大北朝，一是打碎了国宝金龙玉凤彩雾霁青转心壶，还偷听了皇帝和贵妃的叫床声，奉命抓捕他的大内高手不完成任务没有办法向皇上交差，当然要尽死力；二来官府对八臂哪吒追捕了那么多年，难保没有掌握辛澜平的某种生活习性和行事规律，或是找到了某种追踪辛澜平气息的方法。但五年过去了，就算狗鼻子，也该忘了那种气息的味道，而且大北朝和大南朝有着不同的风土人情，潜移默化下，辛澜平的行事风格早发生了改变，完全可以瞒过当年那名负责追捕他的大内高手耳目。

这样把利弊综合起来一分析，我们还凭什么陪柳诚然背那个锅？跳那个坑？嫌自己活得太久了么？

“兄弟，你太坏了！”

辛澜平显然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坏笑着骂了我一句。

赵凯柱却是“啊”一声低呼了起来。辛澜平和我能甩手就走，隐姓埋名过我们的幸福生活，他有根有底，得考虑家人的安危，跑不了啊！如果没有签下那份投诚书，回了军营也大不了就是说受柳诚然胁迫，脱离组织几天，弄不好还能成为宁死不屈的英雄。全看一张嘴怎么说了？但有了那份设诚书，赵凯柱走是死，不走也是死。

可怜的娃娃，这会儿看我的眼神都变得愤怒而又幽怨了，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谁让我哄得人家出卖了他自己呢？

“咱们到前面等柳兄！”

我不动神色地打马向前。

辛澜平自然不会反对，赵凯柱也只有无奈跟随。

马儿快步前行，说说笑笑间便转过了半个山头。

见大北朝士兵的视线已经无法再看到我们，我这才勒住马儿，停止和辛澜平胡扯，回头望向垂头丧气、面如死灰的赵凯柱，嘻嘻笑道：“赵，哥给你变个戏法。”

赵凯柱看了我一眼，没待了搭理我。毕竟骗了人家一回，这小子估计再也不会相信我的话了。

我也不在意，笑呵呵从怀里摸出三张折叠在一起的纸。

“登登登登！”

我像哄小孩一样，嘴里打着节奏，把展开的纸面摊立在赵凯柱面前。

“这是？”

赵凯柱浑身剧颤，差点从马上掉了下去。

“是咱们的卖身契。”

我得意道：“赵，哥说了不骗你就不骗你，况且哥也不想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面不是？”

这话当然是骗人的，当时的情况下，我也压根没想过能把它们取回来。但我不说，谁知道？

“这怎么可能？”

赵凯柱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辛澜平已经从马上“嗖”地跳了过来，直接在空中抓过投诚书，落地后反复把三张纸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之后呆呆地望向我道：“真的是投诚书，这特么居然真的是咱们刚签下的投诚书！但二弟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压根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赵凯柱几乎是从马上滚下去的，扑过去一把从辛澜平手中夺过投诚书并从中找到签了他名字的那张，也颤抖着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地放声哭了起来，哭得那叫个撕心裂肺。

“好了、好了。”

我慢悠悠下马，从赵凯柱手里拽了几次都没能把三份投诚书拽出来，只好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发泄发泄就行了，咱们得把这些卖身契毁掉并埋起来，不然让大北朝人发现就麻烦了。”

赵凯柱这才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哧哧哧哧”将投诚书撕了个粉碎，又夺过我腰间的钢刀，挖个坑刚要把纸片扱进去，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学着柳诚然之前的样子，刨个坑，埋点土，种花般满山谷乱刨乱挖，看得我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为什么独独少了柳诚然的那份？”

辛澜平带点坏笑地问了我一句。

“当时时间太紧张，只来得及拿走三份。”

我笑嘻嘻道。

“你呀！”

辛澜平苦笑摇头道：“为兄那神偷的名号应该让给你才对。”

捡出三张写了特定名字的纸快？还是一下把四张纸全部拿走快？辛澜平当然知道我为什么刻意留下了柳诚然的那张。为一个处处都在谋害我的人考虑后果么？对不起，我们之间没那交情！

辛澜平除了开始时出于震惊问了我一句是怎么做到的外，再没有就此事追问过什么。在他看来，这应该是我的“独门绝技”，是不传之秘，他不能犯这种江湖大忌。正好我也不想过多谈论有关我的来历及“功法”方面的话题，因此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就此事深入交流下去。

这时候赵凯柱也终于完成了他的埋书“大业”，跑回来丢了钢刀，“咕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吓得我一蹦三米远，气得跳脚骂他道：“你特么给老子起来，想折老子阳寿么？”

“哥！”

赵凯柱也不管他前面有人没人？指天发誓道：“俺赵凯柱从今天起就是你的人了，你要俺生、要俺死都只需要一句话，若违背此诺言，让俺赵凯柱受天打雷劈，让俺赵家从此断子绝孙！”

“滚一边去。”

我在他屁股上轻轻踹了一脚道：“老子对男人没兴趣。”

辛澜平笑着把赵凯柱拉起来道：“柱子，你就别拿世俗那套对你雷哥了，他是个很特别的人。”

赵凯柱站起来后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傻乐，那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感染得我和辛澜平也是从心底里一阵轻松。

我刚把钢刀捡起来插入鞘中，“得得”的急促马蹄声传来，柳诚然抱着一堆衣服骑马飞速赶来。见我们都还在，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勒马跳下地来道：“把这些衣服换上。”

小样，明明怕我们丢下他离开，偏要装出副很拽的样子，真当他是猪头小队长了？我们都是他手底下打酱油的龙套，由他摆布？

“柳哥，这是大北朝人的衣服吧？你确定穿上它不会被报国城的人打死？”

在柳诚然面前从来都是唯唯喏喏样子的赵凯柱居然敢提出自己的疑问了，而且浑身散发的那种轻松神态让他看上去又恢复了往日的机灵劲。

“刚才本将军不在的时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诚然不是傻子，况且赵凯枉身上的变化也太大了点，这让柳害虫的目光开始疑惑地在我们三人身上不停转动。

“马上就能回去了，俺有点兴奋。”

赵凯柱自做聪明地回答着。

柳诚然压根不理会赵凯柱，目光盯向了我和辛澜平。

回去兴奋？兴奋送死去？但柳诚然知道以赵凯柱的胆量，还不敢出什么夭蛾子，所以这事绝逼和我或辛澜平有关。

“俺活这么大，连县令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如今却有机会能见到当朝国公和置使大人，真特么兴奋啊！”

我模仿着赵凯柱的语气夸张道。

柳诚然知道我对他是再也没有一句实话了，索性也不理我了，而是专注地望向辛澜平。

“二弟之前说的一句话很有道理。”

辛澜平乐呵呵道：“愁也是一天，乐也是一天，为什么不开心点呢？”

柳诚然这下郁闷了。四个人，就他一个不开心，而且是我们越开心，他越不开心，有一种被排挤出这个小集体的孤独感觉。

知道问不出原因，柳诚然只好憋下这口闷气，指着地上那堆形色各异的衣服道：“目前很难保证孟化龙不知道咱们的存在。直接前往报国城，咱们怕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到受重兵保护的陈国公和置使大人他们。”

“柳兄的意思是？”

辛澜平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咱们化装成大北朝使者，求见陈国公？”

“既然大南朝能派使者出使大北朝，大北朝为什么不能派使者前往大南朝？”

柳诚然说着话，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柬道：“况且有了大北朝小王爷的亲笔书信，咱们就是货真价实的使者大人。”

真不愧是柳小强，连这个办法也能想到。小王爷当然想看到孟化龙倒台，所以这个忙帮得很痛快。毕竟五年时间里，是孟化龙率人在这里阻挡住了大北朝人马南下的脚步。不管孟化龙对于大南朝来说是忠臣还是奸臣？但对于大北朝来说，他肯定是一块必须要搬开的绊脚石。而有了小王爷的这封信，柳诚然就可以避开孟化龙和他手下人的干扰，直接面对陈国公卢道元或置使大人齐南绅。

不过到时候该怎么去说动那二位当朝重臣？呵呵，那就是柳小强的事了，老子只负责趁机逃跑，然后过自己逍遥自在的和平生活，与清风同乐，与明月共欢。想想都美啊！

我和柳诚然各怀鬼胎，都是痛快地换上了这梁山好汉般的大北朝军服，我还因为草鞋换成了皮靴而乐呵了半天。

草绳编再细，它也是一棱一棱的，那个碾脚程度，谁穿谁知道。如果不是一直走在柔软的草地上，估计我早磨出两脚的血泡了。就算这样，脚两面裸露出来的部分，也被隐藏在青草下的枯草根划出了一道道浅浅的血痕。如今这一切都可以结束了，幸福来得太特么突然了。

过草地就要穿长筒靴！长筒靴，你值得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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