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路 第二十五章 飒飒巢风寒

“二弟你是不是也渴了？”

辛澜平关切地问道：“为兄喝过狼血，柳诚然吃过狼肉，唯独二弟你，似乎从昨夜到现在，水米未进。”

“我没事。”

我故做潇洒地一笑，然后道：“你们应该知道吧？没水的时候，其实尿也是可以解渴的。”

我是真不确定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是已经有了某些对于生命危急情况下的自救知识？于是好心提醒了一句。

“尿？”

旁边柳诚然已经奄奄一息，偏偏听到我的话后，脸上表情先是诧异，继而恶心，然后居然变得恐惧。本来和我对视的目光也开始下移。

“看哪儿呢？”

我忽然想到现在没个接尿的工具，这小子的目光，难道……

我心里面那个恼火啊，如果不是他此时身体虚弱不堪，我不介意再给他来一顿猛踹。

“二弟说的没错。”

辛澜平点头赞同道：“大北朝人的确有在干渴难耐的情况下喝马尿自救的习惯。”

“原来你说的是马尿啊？”

柳诚然难得老脸一红，尴尬地问了我一句。

我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

其实老子指的就是人尿，只不过是自己喝自己的尿，但和这蠢货说不清。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柳诚然说这话的时候，我竟然感觉他的声音中夹带出一丝阴狠的味道。

“先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吧？”

辛澜平答非所问。

“诶，你俩打啥哑谜呢？”

我好像听出了什么，但又不知道是什么？憋不住问了一句。

辛澜平冲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不要声张。于是我闭上了嘴，看这二人要玩什么鬼把戏？

“小赵，你过来。”

柳诚然坐在草地上，冲远处的小赵招着手。

我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看到恐怖片中披头散发的厉鬼，正拖着长音冲某人招手道：“你—过—来，你—过—来——”

小赵看样子是个机灵孩子，但毕竟涉世不深，对柳诚然没有起半点疑心，反倒捂着个屁股看向我。

“尼玛——”

我刚想发火，随即长叹一声，摆了摆手转过身去。

算了，眼不见心不烦。目前的情况下，不杀人就得杀马，但马少了一匹，会严重影响到我们的脚力，而人少了一个，却能少一份累赘，况且这个即将被杀的人还是我们的敌人。

说实话，我真有救小赵的心思，但那样一来，岂不是敌友不分？结果还有可能置辛澜平和柳诚然于更加绝望的境地。柳诚然也就算了，可辛澜平呢？一口一个兄弟地叫着我，结果我却因为可怜一个敌人而让他渴死、饿死在这迷雾高原上？

算了，毕竟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就不要插手这个世界中的事了。设身处地替辛澜平和柳诚然想一想，如果我在这个世界里也会渴、会饿，正遭受着死亡的威胁，我还会对敌人生出怜悯之心么？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辛澜平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却没有说话。

身后柳诚然狼外婆一样的声音响起道：“如果柳哥没有记错，你是叫赵凯柱吧？”

“柳哥居然还记得小赵的名字。”

小赵的声音像得到大人糖果奖励的孩子般激动起来道：“俺爹姓赵，俺娘姓凯，他们希望俺长大后成为家中的顶梁柱。柳哥您叫俺柱子就好。”

“好名字。”

柳诚然丝毫不为所动，呵呵一笑道：“那么柱子，你告诉柳哥，为什么一见面，你就命人对柳哥下死手？”

“这——”

赵凯柱话音顿住，估计他这时候的笑容也已经僵在了脸上。

“是统领大人的命令。”

半晌之后，赵凯柱的声音才又讷讷地响了起来道：“昨天傍晚，胡哥追踪到了一股大北朝溃兵的行迹，率人赶上去后，发现他们刚刚袭击了柳哥你的队伍。有没咽气的弟兄说、说，柳哥你——”

“没关系，你尽管说。”

见赵凯柱吞吞吐吐，柳诚然大方地鼓励了他一句。

“统领大人非常生气。”

赵凯柱最终还是没敢转述柳诚然手下人告诉他们胡哥的话，而是直接说出结果道：“大人说，敢于临阵逃脱者，罪不可恕！因此命令所有人，只要见到柳哥你，直接射杀，尸体带回去示众。”

“胡铨述！”

柳诚然气得一拍身旁的地面道：“你大爷的——”

然后就没有再说下去。

也是，人家姓胡的凭什么替他姓柳的去隐瞒一切？欺上不瞒下么？那得分人、分情况。当时胡铨述应该连他柳诚然是死是活都没办法确定，做人情都没人领情，那又何必枉做小人？况且就凭柳诚然这种利益至上之人，他和胡铨述之间怕也达不到那种交情。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柳诚然倒是也能接受，迅速把心情平复下来后又问道：“那支离开军都城足有五十多里的骑兵又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对溃军的追捕行动在昨天战斗结束之后就已经展开，不可能到今天还没有结束。尤其是迷雾高原的浓雾会让人迷失方向，因此双方人马都会尽量避开夜间行军。这样一来，已经收军一夜，第二天却又接着展开追击，除了浪费人力，效果几乎为零。

“听说是吕将军向统领大人提的建议。”

赵凯柱被柳诚然突然的发怒弄得心惊胆战，有意借说话缓解对方怒意，也释放一下自己的紧张情绪，因此滔滔不绝地说下去道：“迷雾高原东西长过千里，南北宽约五百里，咱们能在这里拒住大北朝人马南下，全赖当初太祖英明，于进入迷雾高原五十里处，依东西沿线隔二百里建一城，峙北、南屏、宣德、报国、军都五城连成一线，互为呼应，形成铁桶一样的防线。但大北朝人马却是随军携带帐篷、牛羊，走到哪里，营帐就扎在哪里。虽然可以较咱们更加深入迷雾高原，但转移起来速度缓慢，遇袭时更是没有城墙做为防御体。所以如果咱们能找到他们的宿营地予以奇袭，那么失去补给的大北朝人马将只能尽快退出迷雾高原。假如这一招奏效，以后逐步实施，将大北朝人马在迷雾高原中的营地一座座拔除，那么将有望结束双方长达五年的拉锯战，将大北朝人马赶出迷雾高原。”

五百里？我惊讶地望向辛澜平。

如果不是听了赵凯柱的话，我还不清楚辛澜平横跨迷雾高原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壮举？不知道开始时因他对狼群的顾忌而轻视他是多么无知的一件事情？看看柳诚然半死不活的模样，辛澜平现在还能若无其事地站在这里，就足以显出他的深不可测。

“哼！”

那边柳诚然听赵凯柱说完，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道：“只离开军都城区区五六十里，就想找到大北朝人马的营地？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小的就不清楚了！”

小赵声音可怜巴巴地道：“俺参军只有一年，因为和胡哥同乡，才受他举荐，在胡哥手下当了一名游骑兵部将，更多军情，也不是俺这样一个小子能知道的。”

小赵说到这里，站在我身旁的辛澜平突地转身。

我知道辛澜平准备干什么？心情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

就像小赵说的，他不可能知道更多的内情，剩下的唯一利用价值，就是做我们三人水和食物的来源。

我摆出一副袖手旁观的架势，柳诚然坐在地上，估计除了说话，也没力气做别的事情了，这个宰杀猎物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辛澜平的身上。

但我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在我面前被剥皮剔骨、饮血吃肉而无动于衷么？

“等一下！”

我突然恐惧地大叫一声，一把抓住了辛澜平提刀的手腕。

“二弟。”

辛澜平诧异地看着我问道：“你也有什么话要问么？”

“没有。”

我下意识地摇头，但随即便语调急促地叫了起来道：“让我再想一想，一定还有其它办法，一定还有的。”

“二弟，哥哥不是残忍之人。”

辛澜平皱起眉头道：“但事到如今，情非得已。”

说话间便用他空着的左手去推我抓在他右腕上的手。

“哥、哥！”

赵凯柱这时候也明白了什么似的，一边叫着一边快速向后退去，但由于太害怕，没退两步便被长草绊倒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跤让赵凯柱一直紧绷的神经再度濒临崩溃，“哇”一声就哭了起来道：“哥，救救小赵，小赵不想死，俺想回家，俺想爹娘，他们——”

说到这里，赵凯柱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像抓住根救命稻草般冲我大叫起来道：“哥，救俺，只要你救了小赵，小赵就是你的人了，你想对小赵做什么都行——”

“滚尼玛的！”

我一把放开辛澜平，扑过去对着赵凯柱就是一通狠踹。

赵凯柱也不反抗，只是抱着头一边大哭一边哀求道：“哥，救俺，救俺，小赵不想死啊！”

辛澜平也被这个变故弄懵了，提着刀傻愣愣站在那里，看着我一脚一脚地踹赵凯柱，似乎不知道该不该下手了？

柳诚然这时候成了我们四人当中最冷静的一个，他对辛澜平道：“动手，只要有了水和食物补充体力，咱们就一定能在天黑前赶到报国城。至于你二弟——”

柳诚然露出嗤之以鼻的神色道：“这世上虽然没有男妓，但只要肯出钱，卖眼眼的绿壳老公公相信还是能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