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群演在雨夜死去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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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天清带来了《楚天霜月》剧本。他划掉“编剧”后面自己的名字，郑重地写上“青梅”二字，再把剧本整齐摆放在写字桌上。吴天清做得很认真，有种仪式感。我说，这部剧简直是我的噩梦。吴天清说，这部剧是青梅的生命。

梦与命两相权衡，我的自私不堪一击。

吴天清说，我与青梅是高中同学。青梅爱好文艺，热爱写作和表演。中央戏剧学院是她的梦想。为此，她复读两年，终于如愿。进入中戏表演系，青梅并没有放弃写作。她对楚汉相争的项羽情有独钟，对项羽和虞姬的爱情不能释怀。青梅告诉我，她在写一部电视连续剧《楚天霜月》。青梅一集一集地写，每完成一集，就把剧本分享给我。作为剧本第一读者，我喜欢青梅精心设计的离奇曲折的情节。她把项羽的成长写得非常励志，甚至堪称残酷。她把项羽和虞姬的爱情写得异常凄惋，遍布坎坷而且伤痕累累。除了总体上忠于历史，青梅对故事情节和具体细节展开了逆天的想像。然而，当写到垓下之围，写到虞姬自刎和项羽自杀，这对主人公的悲剧猝不及防地映射到现实：青梅入戏太深、不可自拔——她患上了抑郁症！

吴天清说，抑郁的青梅一再要求我，把《楚天霜月》剧本彻底删除，完全毁掉。我费尽口舌，劝她珍爱自己的作品。青梅的底线一降再降，最后与我达成妥协：剧本可以保留，但作者必须换为我吴天清，否则立即销毁。无奈之下，我将剧本署上自己名字，尤如鬼使神差一般，我把它发送给母校文学院一名老教授。出乎意料的是，老教授对剧本赞赏有加，并允诺推荐给他的学生方程——一个小有名气的导演。直到“三一文化传媒”决定投资，方程便与我联系，签订剧本摄制使用合同。当《楚天霜月》定下开机时间，我当即告知青梅。那时青梅的抑郁症出现好转迹象，她决定休学，投身电视剧拍摄。

吴天清说，青梅与我一起见证并参与了《楚天霜月》的拍摄。如果说青梅曾经被她的剧本伤害，那么我作为冒牌编剧，也领教了另一种伤害。我与剧务方宵同住1404房间，青梅租住在杠店影视城附近一家民宿。在拍摄现场，每当那几个来势汹汹的老演员要求加戏改戏，就是我被无奈和痛苦炙烤之时。我哪有那个本事啊，于是能拖则拖，以便找青梅商议。为此，我承受了太多演员的责骂和导演的羞辱。他们将污水没头没脑地泼向我，有时一天一人多次，有时一天多人多次。我成了一个毫无尊严的编剧，一个任人揉捏的软蛋，一个失去人格的小丑。我咬牙挺着，只为青梅的心血之作能够走上屏幕。

吴天清说，孙老师，您拍了那么多戏，见过像我这样低声下气、逆来顺受的编剧吗？还好，多少次都是青梅帮我解围。还好，青梅的几条戏比较顺利。每次，我与青梅在一起，按照那些近乎无理的要求反复修改剧本，我都心惊胆战，生怕过不了关，再次蒙羞受辱。

青梅宽慰我说，天清，整部戏路子没变，你受的委屈会有回报的。我发现，说这话时的青梅，完全是个健康的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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