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 二十九

第二天，佟立找到佟起，不例外的这次费用依旧让他分摊一半，礼金给佟起折合伍佰，佟起要分摊两千五。

自从上次佟立不让石悦坐席后，这次石悦没有去，当听到要拿两千五，生气的说：“他为了面子装大头，让咱分摊，这合适吗？”佟起劝石悦：“咱大咱娘高兴比啥都重要，拿吧，没了再赚。”石悦说：“俺生气的是他年年坑咱，这次礼房设在他家，咱一个礼都没得到，净掏钱了，两千五百块钱在够咱家吃一年的菜，就是天天给咱大割肉吃也吃几个月，平时不说多给他俩吃好的，就在这装门面。”说的石悦泪眼婆娑，佟起听着不吭声。

等发泄完，她走向里屋的箱柜，从里面拿出仅有的一千七百元给他，佟起接过钱，见还差八百，便从粮囤里装了一车麦子卖掉凑够给佟立送去。

佟先把这两年的热闹景象都看在眼里，想着今年自己也六十了，要过六十大寿肯定没有这排场，又到了退休的年龄，没想到老了还是没改变孤独的命运，不由得悲凉起来。前段时间厂长让他找接班人，他苦思冥想也没想好谁能当他的接班人。

一口闷酒下肚，忽然一计上来，他要趁退休前让自家也热闹一番，看着坐在旁边的中国、佟三和刘宝说：“俺今年就退休了，前几天厂长让俺从家里挑个接班人，你们说谁合适？俺思来想去，一直没拿定注意。”说完做出为难的表情。

佟三笑着说：“三叔说谁合适谁就合适，俺相信三叔不会亏待俺。”

中国和刘宝也点头附和。

佟先见目的达到，找个理由要回去。

佟玲套上车，把他送到厂里再回自己家。

佟先知道，这个消息不出一晚，准会整个家族都知道，他越想越得意。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中午，他刚从厂里出来，端着从食堂打的饭菜，在门口碰到了佟三和桃枝，佟三手里提着一只母鸡，桃枝提着一瓶罐头，见到他，两人同时喊了一声：“三叔。”说完桃枝接过佟先的饭盒帮忙拿着，到家后，佟三把那只母鸡杀了剁好，桃枝拿到厨房炖上，又是洗盘子，又是炒菜，不让李氏插手，李氏只得在旁边陪着说话。

等饭端上桌，佟三把酒打开给三叔倒上，佟先眯着眼看着他，佟三端起酒杯说：“三叔，您看着俺长大，在俺心里你就像俺爹一样，有好事可得想着俺呀，如果我能接班，您放心，我给您和婶子养老。”佟先满意点头说：“前段时间考虑到你了，这次厂里规定懂技术的优先考虑，你放心，我尽力去给厂长推荐，三儿，从小你就听话，即使不接班三叔也不会亏待你。”佟三赶紧给三叔满上酒，又敬他一杯，佟先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这边，桃枝对李氏说：“三婶，佟三要是能接班，您就是俺的恩人，俺就把您当亲娘一样伺候。”李氏笑笑说：“可不敢这么说，俺有胳膊有腿，谁也不让你们伺候。”说完，赶紧招呼他俩吃菜。

佟三和桃枝大口吃着鸡肉，自己带的东西，要吃回来。

李氏知道这是老头子的一个把戏，趁退休前让家里热闹一下，殊不知以后可是回不去了。

酒喝完，菜吃光，李氏端起一摞空盘去厨房刷，佟三和桃枝打算回佟家庄，临走前佟先给了他们一提烧牛肉带着，桃枝接过来，俩人告别佟先和李氏回家。等佟三走后，佟先满脸兴奋，不自觉的哼起了小曲儿。

两天后，中国来了，他带着一提点心和一只烧鸡，自从住到佟霞家以后，穿戴比以前干净整洁，咋一看就像一个公职人员，并且改了往日懒散的作风，见了佟先很客气的说话，佟先简直不相信他能变成这样。对中国说：“二，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中国说：“三叔，我现在不抽不赌，也当姥爷了，每天看着外孙心里有劲，在加上庆爱给俺调理，精神倍增。”佟先满意的说：“你要是早这样，这几个兄弟里都没你过的好。”中国说：“现在还不晚，俺知足了。”李氏也跟着高兴，说：“那你和庆爱咋办？有没有复婚的打算？”中国说：“她不跟俺复婚，就这样了，都在跟前能看到就行。”李氏点头说：“好好珍惜吧，有孩子断不了。”中国答应。

吃饭时，中国不停的给佟先夹菜，不知咋往接班上说，佟先打破沉默，说：“二，你是为接班这个事来的吧？说实话，当初我也考虑过你，但想到你之前做的事，我心里没底，现在可好，完全改变了，我为你高兴，你的事我会慎重考虑，我只能说尽力，但不能报太大希望。”

中国说：“三叔，这次我不是为我来的，对于我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再说我这个年龄就是上班用不了几年该退休了，我这次是为中良来，看能不能考虑他？他虽然不爱说话，但心里比俺和三都通透，他才三十出头正当年，如果成了俺感激您，不成俺不怪您。”佟先笑笑示意中国喝水，中国端起瓷缸子喝了一口。

佟先问：“是中良让你来的？他自己咋不来？”中国说：“我没回佟家庄，他不知道，是我自作主张来的。”佟先点头说：“我想到过中良，如果他能接班对你大也能交代。”中国说：“这不是小事，三叔选中谁我都没意见。”说完低头喝水，佟先说：“我会慎重考虑的。”送走中国，李氏白了佟先一眼说：“你呀，看看你弄的这事，咋收场？”

接下来没两天刘宝带着一家也来了，干爹干娘的叫的亲热。

佟先家也从未有过的热闹，他眯起眼睛，似笑非笑，想到这招果然有效，没几个能经受得住诱惑。

佟立也知道了这事，心想，轮谁也该轮到他，他的儿子接班正当时，中国没儿子三叔是不会考虑他，佟三也轮不到他，表面上三叔看重佟三，也就是图他能逗三叔高兴，满足他的虚荣心而已，刘宝更没戏，一个外姓人还没心眼，光知道吃，三叔肯定不考虑。

想到这，佟立连忙叫上大儿子佟玉一起去三叔家。

路上佟立买了县里最有名的烧牛肉、烧鸡，还买的十几个武大郎烧饼和蜜三刀点心。

两个人提着满满的礼物到了佟先家。

李氏和佟先出来迎接。落座后，李氏在厨房做饭，佟立陪着佟先聊天，佟玉在旁边帮忙添茶倒水。

佟先说：“大小，俺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你们这几个兄弟都来过了，你在你几个堂兄弟里是最聪明的，这些年生意做的不错，给你大你娘过生很有排场，俺脸上也有光。”又看看佟玉说：“侄孙子年龄合适，也有文化，正符合接班政策，但接班前单位要考核，俺会尽量给厂长推荐他。”

佟立知道这是三叔的官话，于是说：“三叔，不管成没成您还是俺三叔，俺大经常念叨这个家要团结，为这，他当年把赚的钱都花完，不就是安顿二叔和您吗？还好，俺爹花出去的钱，俺赚回来了，您要是让佟玉接班，俺答应，帮你把老家的房子翻新了，厂里、老家你想住哪住哪。”

佟先皱皱眉，这些话有算账也有诱惑，这几个侄子里面佟立最有心机，他知道他驾驭不了佟立，便说道：“大小，对于佟玉接班，我也考虑过，厂里审核有程序，我会认真考虑。”佟立笑了一下说：“有你这句话就行，来，三叔，干了。”

这时，饭菜好了，李氏和佟玉一起端了上来。

酒足饭饱，佟立和佟玉回去，佟先送出家属院门口，回来路上，佟先感到一阵疲倦，看来热闹也闹心。

好久，佟先没有等到中良找他，他最先想到的是中良，虽然这些年和他交流不深，但对二哥最小的儿子，论年龄阅历他最合适，如果让他接班，对得起早逝的二哥，这样，二哥九泉之下也有慰藉，但中良迟迟没有找他，只好作罢。

没人来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佟先吃饭前有喝一杯酒的习惯，李氏刚给他拿出来一瓶老窖，只听到佟玲和李海山的声音，还没进屋她就大声嚷道：“俺多久不来把俺都忘了，啥都想不到俺。”李氏站门口问：“咋了这是？”佟玲说：“咋了，你问俺大，这些年谁伺候您的？平时有人来没？有事都来了，俺大就是老糊涂看不清人。”佟先生气的说：“谁老糊涂了？俺咋惹你了？”佟玲说：“您说，俺哪办的不好？有啥事都是俺忙前忙后，您哪个侄子管过你？特别是佟三，没事就来哄您的钱，您还当宝，这次接班您让您侄子轮番上阵，咋了，挑选接班人没俺的份？”佟先不吭声，李氏心知肚明，也不好说，最终，佟先说：“你咋想？”佟玲说：“李建和佟玉年龄一样，上过学，有文化，让李建接班，他可是你亲外孙。”

这时李海山说：“大，你看横竖都是得罪那几个堂哥，不如选另一种方法，这样谁都说不出来啥”佟先问：“啥办法？”李海山说：“让李建接班，这样给那几个堂哥一个交代，横竖都是得罪，这样谁也说不出来啥，毕竟堂的没有亲的亲。”

佟先陷入沉思，李海山和佟玲看着他，他早就猜到女儿会这样想，他最早也是这样计划的。

谁知，李氏对佟玲说：“那如果这样，你大可就回不去了。”

佟玲说：“回不去就不回，你看中国在霞妮家不过的好好的？您回去干啥？冷冷清清，跟着俺还热闹，比您回老家强。”

李海山点点头说：“俺和佟玲商量好了，李建接班后俺把你俩接回家，前院新盖了四间带走廊的房子，都装修完了，比家属院环境还好，还热闹，每逢三五成集，没事您和俺大赶集溜达，想吃啥买啥，再说佟家庄的房子，塌的住不成人，谁回去收拾？”

佟玲说：“你看，还是得靠闺女吧？你俩的事俺提前规划好了。”佟先夸佟玲说：“你想的周到。”佟玲说：“李建在家闲着，就等着接班呢。”佟先没说话。

晚上，李氏把情况给佟先分析了一下：“老家不能回去：一是旧屋塌的住不成人，回去也没人法待，加上几个侄子都虎视眈眈盯着接班，让谁不让谁接得罪一片，到时候难于相处，还不如不回，时间长了等他们都想开了再找机会回老家看看。”佟先想到去年大嫂生气的情形，好不容易出来几年，老了又回去，也心不甘，便点头说：“那好吧，让李建接班。”

最终，佟先把李建的名字报到厂里，批文很快下来，李建办完接班手续后，第二天去厂里报道。

得知李建接班的消息后，佟三气的骂：“操他娘嘞，嘴上都说的好，到跟前还是自己家闺女亲。”桃枝在旁边埋怨说：“以后他家的东西佟玲都拾掇走，咱也沾不上光了，得想想办法啊。”佟三说：“没事，他无情咱也无义，只要能得到好处，哄死人不偿命，看好吧。”桃枝见佟三说话坚决，心里赞同。

刘宝对这件事没有反应，本来就是探探路，何况前面还有那么多侄子侄孙，比自己强势的都去了，自己也有自知之明，根本没报太大希望，中国见三叔选的他外甥也只好作罢，看来四弟以后靠自己了。

佟立冷笑了一声，心想：这就是三叔的作风，果然不假。这个家除了父亲大公无私以外，那些堂弟和三叔都自私之人，各自有各自的算盘，无利不起早，现在既然定了，那就走着瞧。

佟先猜到那几个侄子听到消息后对他的态度，还好厂里的宿舍他还能继续住，暂时不搬，毕竟这是城里，去医院看病比女儿家方便，能拖一天是一天，住这里名正言顺，在女儿家就是住亲戚。

佟玲一早从家里过来帮佟先搬家，家里已经收拾好，这次李海山开着拖拉机来打算一车把他们的家具拉走，进屋见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动，没有搬家的意思，佟玲问：“大，不是说好今天搬吗？还没收拾，这要搬到啥时候去？”佟先敷衍着说：“厂里没通知要搬，那么多退休的人都住着，不急，等通知了再说吧，你娘这几天肚子不舒服，俺要带着她看病，搬走再来不方便。”李海山听出来佟先不愿走，给佟玲使了个眼色，佟玲也不再提搬家的事，问道：“俺娘咋了，上次来还好好的。”佟先说：“时而疼，还恶心。”佟玲说：“赶紧去医院吧。”说完去厨房叫李氏。

佟玲带着她去县医院做了胃镜，经医生检查判断是胃里长了一个瘤子，目前还不能判断是不是良性的，要等一周后切片的结果出来，佟玲和佟先一脸担心，她反复问医生是不是弄错了，医生对她的质疑有点生气，等确定没有错后佟玲和佟先由担心变成害怕，从医院回来，佟玲没有走，在父母家住了一晚上。

夜里，她虔诚的祈祷老天保佑，希望母亲的病是良性的。

一周后，结果出来是良性的，佟先和佟玲舒了一口气，才把结果告诉李氏，李氏说：“从你俩上周的表情，俺猜出不是好病，没啥担心的，生死有命，俺都六十了，知足了。”佟玲嚷道：“胡说啥呢，朝好了想，都健健康康的。”

医院很快安排了手术，手术过程很顺利，在佟玲的照顾下恢复的很快。

住院期间，中国和中良来看过一次，再就是石悦带着孩子也来看了一次，李氏见石悦来激动的握着她的手说：“石悦，俺没想到你能来。”石悦说：“娘，您好好养着，俺离得远不能照顾您，辛苦俺妹妹了，等您养好身体俺再来看您。”李氏说：“来了就好，你做的很好。”坐了一会，石悦带孩子回家。

佟起埋怨石悦看李氏，石悦说：“佟先是佟先，李氏是李氏，从头到尾李氏对咱都不薄，有吃的都先想着咱，咱不能一棍子打死。”佟起说：“那也没见她的地给你种。”石悦说：“咱不种那一亩地也不能说三婶不好，从头到尾都是和三叔的矛盾。”佟起见她说的振振有词，便跑去地里看庄稼。

半个月后出院回家，佟玲没有回去，在客厅打地铺照顾李氏，李氏的身体恢复很快，一周后能去厨房忙活，还能在社区里溜达，见好转后，佟玲才放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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