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亭的雪 第二章 北边还有一只杜鹃

大约半盏茶的工夫，内官来报，岳元帅已在宫外候旨。

眉头紧缩大半夜的赵构眉宇间微微舒展，李纲更是遮不住嘴角的笑意。

“宣岳飞上殿！”赵构急不可耐地见到岳飞，只要有岳飞在，他赵构才能游刃有余。

红盔黑甲，英姿逼人，岳飞的脚步在这嘈乱的黑夜里显得那么厚重，好像上殿的每一步都是朝金国宣战的决心。

“臣岳飞，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岳飞俯首在地，山呼万岁。

“岳元帅快快平身！”赵构道。

岳飞起身，赵构让许洸录将夜枭传来的密报给岳飞过目。

岳飞双手接过密报，目光一扫而过，脸上看不出有任何变化。

“岳爱卿，对密报内容有何分析？”赵构问。

岳飞拱手，“皇上，臣近三日已经收到不下六十份情报，但其内容却大相径庭，情报中讲金人短期内无力南下。”

许洸录表情微变，他从岳飞的话中听出弦外之音。

李纲也不像刚刚那般自如，“岳元帅，夜枭可是在金人的心脏中枢，情报断不会有误。”

岳飞道，“中丞大人，若是...”

岳飞毕竟武将，说话不会绕来绕去，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

“岳元帅是想说，夜枭恐已投敌？”秦桧接过岳飞的话。

岳飞低头不语，似是默认。

就在场面极其尴尬的时候，许洸录开口道，“若是夜枭叛变，那也应当传来金人不会南下的消息，好让我朝放松备战，他好伺机而动。可如今却是夜枭在预警，这又是为何？”

见众人不语，赵构道，“岳爱卿，想必你对此已有计较，就对各位讲了吧！”

岳飞见皇上早已看透自己心思，也就不再隐瞒，“据臣思忖，金人南下必取岳州，倘若我等固守岳州，势必会调韩世忠、吴玠、孟珙等部回援，那大散关就无大将镇守。”

岳飞话毕，众人才如梦方醒。朝廷可用兵马有限，可堪大用的将领更是屈指可数，一旦宋军陈兵岳州，那大散关势必空虚，金兵可趁机斜刺里直奔建康而来，一路上宋军将无险可守。

赵构的脑海中已经将岳飞所讲的勾勒出画面，那他这半壁江山也将不保，更别说什么北定中原。

“许洸录，夜枭一直是你秘密联络，速速核实密报真伪，甄辨夜枭是否投敌。”

“臣领旨。”

“夜枭？”

卢荀一脸不解地问。

完颜亮已经将他知道的关于夜枭的事向卢荀和盘托出。

“在我们宋人眼中，夜枭素有不详之意，黑夜中逐魂报丧，阴森恐怖。”

卢荀向完颜亮解释夜枭的含义。

“看来能让宋人以‘夜枭’为代号，此人必不是泛泛之辈。”完颜亮听完解释道。

“王爷，在您看来，这夜枭最有可能隐匿在哪里？”卢荀问。

完颜亮摇摇头，“卢先生，你知道我的，打打杀杀我在行，说到这抽丝剥茧我可远不如您。”

卢荀赶忙拱手，“王爷过谦了，王爷执掌大金几十万兵马，难道还怕这一个小小的夜枭？”

“卢先生有所不知，沙场上的厮杀我大金铁骑自是不惧，可南下灭宋关系到我大金的国运，如今我大金并不足以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吞下大宋，大军里容不得一点点钉子。”

其中的利害关系卢荀当然明白，只是他也想不通这夜枭究竟是谁，金国高层的宋人屈指可数，能够得到机密的更是寥寥无几，像自己这样窝在王爷府的门客已实属不易，这夜枭当真有能耐。

或者说，当真有这么个夜枭？

卢荀有些不信，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号人物，那朝廷也不至于被汴京城赶到建康。

“卢先生，您就去我军中，挂参军职，秘密调查夜枭如何？”

“承蒙王爷厚爱，卢某领命。”

大庆殿上，皇帝已经回宫。

秦桧和万俟卨嘀嘀咕咕快步走出宫门，像是在密谋什么。

李纲快走几步追上正欲离去的岳飞。

“岳元帅，你当真认为夜枭投敌？”李纲问。

岳飞轻叹口气，“从我目前掌握的情报看，可能性很大。”

“可是，你知道夜枭是谁吗？”李纲情绪有些激动。

“中丞大人，正是因为夜枭的身份，我才怀疑他投敌。”岳飞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

李纲见岳飞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

岳飞正要离去，皇上的贴身内官小碎步跑来叫住岳飞。

“岳元帅留步，岳元帅留步，陛下有密旨。”

岳飞正要下跪接旨，内官道，“陛下说，岳元帅不必行礼，密旨切记不能外泄，请元帅过目后销毁。”

岳飞道谢，思忖究竟是一封怎样的密旨。

窗未关死，残烛的火光被寒风吹的东倒西歪。

卢荀盯着莹莹烛火思考着完颜亮告诉他的消息。

夜枭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他琢磨来，琢磨去，也想不通这个夜枭究竟是谁。

若是金人占领汴京后才投靠的宋人，根本不可能爬到这样的位置。

是谁？到底是谁？

又或者，这个人根本就是不存在，是宋人编撰出来让金人胡乱猜疑的人物。

突然，残烛熄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丢了进来。

卢荀心头一凛，确认四下无人后重新点上蜡烛，桌上赫然冒出一张纸条，上书四个小字，“杜鹃啼血。”

卢荀心中按捺不住的激动，这意味着皇上终于要启用他了。

回到军中的岳飞从怀中取出皇上的密旨，看过后不由得大惊，对皇上的佩服又多了几分。

早在八年前，赵构就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将一名密探送进大金的国土，代号“杜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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