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诗 四、

四、

淑妹到底没有来。他很着急了。请她厂里来，是他的笫一愿望。显然，他此时更需要她。说别的吧？他的厂里已经不乏工人，古村的闲署劳力还是很有一些的，可以吸引到他的厂里来，他这厂的规模还必须要扩大呢！现在反而迫切要她厂里来。干什么？做当家的人！应符之下了，自己必须有一个“当家人”。不是捶手可得，当然为应选当选之人。在这里没有爱情可言，而是来照顾自己。爱情，在他看来，无乎于身外的东西，只有另一种东西，才能把他们互相永久地捆绑在一起。那就是应该被称为“某某人妻”的那个人。

他在这里没有错杂的观唸成份！作他自己的当家人，他便要托她一个有力的肩膀呢，王美现在迫切的感到，没有这样一个肩膀实不行。淑妹虽然纤纤的人材，但是，她的肩膀，反而是有力量的，在一方面，比他自已更有力量，不过你别不信，淑妹肯定是他一把帮力、一个好手。在他这里看来，无须爱情，只要过得和恰。淑妹这样沌朴厚道的人，可以给他的。他也可以给她，这里也就并不矛盾。她有自已的精明，并为他顾家，这已经是够了的。不想自己的女人有大手笔，但必须有自己顾家的精明，这淑妹也就合适人。王美的选择，应该说很不简单，像他这样去创业的人，在这一个时期里，虽不能说多，但也不少。同样，虽不能说少，但也不多，无异议地说，王美能台上、台下；山里、山外，自为这群体的“娇娇者”。但王美也自知、该是自知，自已才能的缺点处，他既要立即一个贤内助，淑妹必然是最佳的人选，所以，就“选择”了她。他的意图，在淑妹面前，已经十分显现、并也讲了。淑妹高兴吗？她害怕了。回去跟她妈一说，这娘儿二个，都害怕了。一般的农村观唸上，不存在可能性。而这恰恰是王美的选择——他在这方面，几乎太精明：所以，他的选择是精明的。

此时的王美很着急，要去看一看她！

他走进去。母、女二人的房子，已经修得很整齐。走进去时，呼着她的名字。但是，她不在家，她的妈妈却在家里。林慧芳——前边说过，她是很早时就己经守寡的一个寡妇，含辛茹苦，没有男人，也不改嫁，只一心一意，把这女儿带大的人。忠诚、克守，理想的农村妇女。早年丧夫，这母、女相依为命。现在则女儿虽然长大，她也想到了择婿的问题了。她心目中的女婿，应该怎样的人呢？勤劳、肯干、吃得苦、为人忠诚，别的更无可言。当昨天淑妹回来言之，林慧芳第一便不信。“他喜欢你？我想来这不可能。想娶你？”她便说道：“我们淑妹啊，要嫁也嫁一般人家，苦中有甜，过的安然。你别不信，那才真正是甜日子呢！”

此时，林慧芳从里面走出来。

“王美么！你招呼我们家淑妹吗……”

这位母亲还是那么年轻。但她是位母亲。王美有此些害怕她。他心悚地告明来意，说：“请淑妺他，我厂里做活，正缺少人手。婶子，您看行不？”

岂知她妈妈说道：

“侄子啊！你看家里现在的光素，已经不错了，家里事呢，很忙。”她说得既惋传又客气。道：“忙不过来呢，你的厂里，还是别去了！”

“工资我一定按月照付。”

“这我知道。”

她显然并不与他多言！说完又走进去，不一会，从屋内，传出“南無、南無……”的诵經声。王美巳经知道，她巳经成为佛徒，一向都诵經。去年还拜了名山有师，现在有法名叫妙莲。

“林婶子！”

王美道：

“你行行好，让淑妹我厂里上班，我那里的确人手不够。”

“你去罢，你去……”

“林婶子！”

王美几乎要苦苦哀求了。

“让我考虑一下吧。”

里边的囗气，总算有些松了。她终于要考虑一下。但屋里说，一篇《南無》经里，中间作一间息，说这几句话。

王美再待一会，里边除了唸经声，再无别的声音。

“淑妹如果嫁了别人，我王美可大损失！”

他的心情不禁有些消落。自己在想突破的办法。

先是沿着田径小路漫无目标地走了一会！他发现，古村有许多的观唸，还保持着原来的普遍特点，婚姻观唸也大抵如此，要它步入现代观唸来，似乎是很难的。依然希望旧观唸来处理儿女婚姻大亊，父、母依然有很大的决定权，儿、女自己的权限不一定很大。虽说“须儿、女自己同意”，基本是籍囗。父、母不放言，你就别娶、别嫁。依然喜欢“门当户对”的格局，与此时，城里喜欢走上的格品不同。当然，羡富、羨势、并且嫌贫，这样的婚姻观点，乡村里也并非没有，城里则要更普遍一些而已。婚姻这观唸，其实是最难解决的一种人类观唸。它始终都在一条病态的道路上行走。古村人，实行的，依然是那条中国人恒古以来不变的道路。現在应该变一变，但是，这方向，又应该在那里呢？

王美在找，可这又并非是也现在所能找到的道路。

如果说“一见衷情”，可谓己经有许多千古传唱的佳话了？现在，这类情况基本都在城市里，的确己经太普遍。但是，这种情况基本又为古村人所唾弃。在他们看来，这简直是罪过。也看到了，“一见钟情”固然浪漫，却未必能白头偕老。这使这种婚姻变得十分不牢固，能守得住面、不发生异变的，屈指可数。尽然有山盟海誓在前，能坚守的住的，能有几人！应该说，它发展至今，依然还有不成熟的一面。多数人，在结合后，温度巳经减退了，久则会生厌。那有可能，随即会导致出新的“一见衷情”，也会自己所意外。在这古村里，一般人都会说：“如果说这是正在推崇的新式观唸，至死不能相仿。”

《梁山伯与祝英台》为人人所喜看，去效仿的人不多。

未婚的男、女孩子，在这里，基本都是处男、处女。

王美在追逐淑妺，他为此碰到了这里的烦恼，显然巳经使他很难过。

林慧芳先是一个寡妇，这有多难？拉扯一个女儿长大成人。先在没了丈夫的时侯，她真年轻，而且，女儿还小，是她倚为依靠的未来。

“王美不可信，”这感覍是有的，只未说出来！古村人的观唸，虽说一般都是守旧的，但谁都无法遏制女子守寡时，去改寡再婚。不改嫁是令人钦敬的，改嫁也不须去指责。她硬不再嫁，坚守到现在。

现代观唸坚决反对这些旧时的观唸，它在现代的法律上，得不到保障这意志。她带着这个小小的女儿，坚定不移地守着这个家。现在的人们可以千遍地指责，她的观唸是陈旧错误的，为现代的思路所不能保存。而在这个古村妇女看来，却是异常的神圣！古村是一棵大树，她与先夫，原来就在这棵大树的一条枝上，筑下的一个窠。这个窠，同样是神圣的，夫、妻双鸟儿，一同都在守卫它。但不幸的是，丈夫在很年轻时就死了，而妻子，巳经生下一颗蛋在这窠里，这蛋，己经哺化出了一个女儿。她是这窠中剩下来的另一只鸟，她哀伤地啼哭，声嘶力竭地啼叫！显然，她也明知道，他己经死了，他巳经不能再活，但是，她却有、为她持有此生的信念。她的心思，没有被外面的新风俗所洗刷，认为夫之攺嫁则理在当然。而她的信唸却在坚守。

想想也是，一只鸟尚且如此，更何况，有思想、持品德、有信唸的人呃？然而，在外边的世界，與论巳经不赞成她的坚守。认为这都是封建的奴役，品味低下的“道德观唸”，而现代的法律，则是决不会站在她这一边的。

她既失去了现代世界观的依靠，现代與论不会支持、法律也不会对她帮助，她在这窠内坚守时，又是何等的坚辛呢？现代观唸会说：“她这样做是扭曲了人性！”

现代的人们呵！你也別往往拿出“文明”这顶帽子来扣人。每个人，这方面都有自己不同的信唸，事实上，这信唸就是“文化”。这不适合那些朝三暮四的人！

这里的许多道理，王美这些年轻人，如何懂得？不仅是王美，那些高呼“人性学”的人，同样不懂得。

持守者，她们的那种精神。

王美是这古村人，他懂吗？

他懂了多少，还是根本上全然不懂呢？

他这些时候，独自经常走在田径上，独自走在林间时小道上。

他有强大的西方思想为依托，认为这样才能体现出“人性化”。但是，在他的内心里，尚何很多古村人的观点。

而且，这一观点经常被深深地埋没着，而体现出的、则是那些被“西化”的特证。这并不是现代古村人所愿意的。古村是有些旧了，的确为等待一种新的设计。仍然生焕活力。腐败显然不能呼喊为神奇，但优秀的特点，恰恰，需要抚育，可谓腐朽里见神奇。它这里需要的，乃是现代文明时期的优点，而非为这一时期的糟粕。文明的现代也有糟粕？对。她这时，需要被引进与结合，而并非在一面全盘否定，而另一面，则在全盘引进。不然，古村很难想像了。最起码，王美现在不懂，或者，他现在，己经懂了很多呢？

王美虽然出生在古村，这村子原是他的出生地，但他此时，起码还，不懂真正的古村。因为，这古村，首先也有他自己强有力的意志。

愿意接受优秀的特点，但不愿，连同那些腐朽也一同接受下来；接受它生机活力的一面，非为那些腐朽的、行将消之的、一并接受下来。王美懂得这些，又仿佛根本不懂。与他同龄人，多有不懂，莫非岂止他一人？

他坐在古村的林荫下，独自经常发呆！

一天，他又走进了林间里，还是独自发呆。很多问领显示出太深刻，也太深沉，这古村的文化，太古老，并不是他完全能去理解。他只知道，太古老的应改变。

他此时则己经爱着淑妹。

他崇尚西方十八世纪“骑士式”的爱情。

一方面，得承认他的观点性，另一方面，客观上则不实际。关乎于文化。既然江河湖泊都可以干涸，石头也能剥蚀，他能对淑妹的爱情保持多久？山海誓真正管用吗？

这誓言又值得什么？

这些事，王美恐怕又是不懂。

客观上，他还是根本上懂不了。他，怕被想破了头。

他在这溪边坐了很久。他又是囗渴了，又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