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踪侠影 第010章 禁地往事

第二回：玄潭庶子

元天宗传功羽化去，小芸逍初入齐源山

豫州，齐源山的后山有一幽静之地。这里三面环山，只有南面一条幽静小路通往前山主峰。三山环抱中，一片碧湖静静躺于中央。碧湖长宽各二十丈有余，湖水碧绿清澈，却不可视物。山中林木茂密，翠竹丛生。竹木沿碧湖周围生长，将碧湖护在中央，不曾向前蔓延半寸。

此地生意盎然，但竹林间并无鸟兽，湖中也无鱼蛇，唯湖面上轻烟渺渺。仔细观瞧，湖中有一扇非石非玉的青色古门。倾耳而听，万籁俱寂间，只清波潺潺之声。

湖面上，有一条石径通向湖中心，石径共有九块黑色石头笔直排列，隐隐露出水面。那石表面除了浅浅一层水雾，再无他物。想来，此地极少有人踏足。这里，便是逍遥派的后山禁地。

竹影微动，五个身影飘然而下，落到南面那条通往前山的小路上，距离湖面约百步之遥。一名身穿墨绿色道袍的老者迈步朝碧湖走去。此人须发皆白，双目如炬，看不清年岁，却是道骨仙风，正气凛然。他正是逍遥派现任掌门，元天宗。其余四人紧跟其后，极为恭敬。

元天宗左手边是两位中年男人。一人身穿靛青色道袍，神色威严，除鬓间少许白发外，看起来也就五十岁上下，一身正气。此人乃逍遥派二代大弟子，玄承真人。

玄承真人身后的男子身穿蓝色道袍，中年模样，也是英气勃勃。他双目紧盯碧湖中间，脚步虽稳，可眼神急切，似要走到元天宗前面。这便是逍遥派长老之一的玄夷。

元天宗右手边是两位女道姑，这两人身穿紫色道袍，都是仙姿佚貌，犹如九天仙女下凡，不似人间可有。她们也是修炼百年以上的逍遥派长老，玄微和玄裳。

玄微走在前面，神情严肃，冷若冰霜。她左手持一把剑柄为淡红色的宝剑，剑在鞘中，红芒内敛，周遭灵力却为之牵动，一看就不是凡间之物。

玄微稳步走向碧湖，眼神却有意回避，不愿看向前方，可眼波流转间又不离那湖面中心，生怕错过什么。走在她身后的玄裳，目光多落在玄微身上，同样是表情严肃，却又夹杂这些许无奈，时不时摇头轻叹。

五人沿着小路来到湖边。元天宗理了理身上的道袍，上前一步，对着湖面中间那扇门深施了一礼，十分恭敬。后面三人静静地站在元天宗身后一丈之外，安静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有那玄微看似不甚关心，索性侧过身去，闭上双眼。

沉默片刻，只见元天宗右手置于胸前，默运道家真法，右手泛起青光。他轻轻抬手，凌空画了一个太极图。跟着，他左手轻轻一推，那太极图缓缓飞向湖中的古门。飞行之中，那太极图逐渐变大，内部真气流转，似要将周围的灵力全部吸入其中，太极图顷刻间放大数倍。

湖面的水雾被太极图驱散，湖边的五人看得真切，那太极图轻轻撞上了古门。这一撞，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无其他动静。可仅顷刻间，一股神秘的白色灵力自古门中间向四周扩散，按照九宫八卦的方位自然流转。

这白色灵力在古门中流转九周之后又重新汇聚到古门中间，形成了一个白色的太极图。四人静盯着那太极图，玄微也睁开眼睛，似乎期待着什么。可那太极图仅停留片刻，便消失无踪，似乎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见状如此，五人眼中都闪过失望之色，元天宗轻叹了一声，说道：“以我的道行也不能打开这混沌之门。看来，这一切皆是定数，皆是定数啊。”

玄夷紧皱眉头，紧走两步来到元天宗身边，颔首道：“师父。以你的通天修为，竟也无法开启这混沌之门。我们……只能试一试……”玄夷虽急，可后面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玄承与玄裳眼神相触，两人交换了一下意见，却也都是闭口不言。那玄微，又将美目闭上，只站在一旁，并不言语。

沉默片刻，元天宗又叹息了一声，终于开口，淡淡道：“罢了。这混沌之门是我逍遥派的圣地，本派弟子本不得冒犯。可如今，我派弟子玄希、流影城城主皆被困在其中，我派神兵冷焰刀亦下落不明。弟子元天宗只能违背师兄遗训，强行开启混沌之门。师兄在上，请恕师弟僭越之罪！”

说完，元天宗轻撩道袍，跪在湖边，其余四人也都跪在元天宗身后。五人一起向湖中心行叩拜之礼，行礼已毕，五人站起。玄微走到元天宗身边，双手持剑，横在胸前。

元天宗转身，微微点头，随即抬起右手将宝剑抽出。刹那间，红光大盛，山谷似登时染上一层红霞，周围的温度随之升高，就连碧湖中的水都隐隐有翻滚之势。剑身被完全抽出后，那股炽热之力消失，湖水又恢复了平静。

那剑身犹如被一层玄冰包裹，冰本无色，可玄冰中有一条红色物事贯穿其中，将整把剑映射成淡淡的红色。四位长老后退一步站定，元天宗转过身来，对湖中古门微微颔首。随后默运真气，剑身上青、红两道光华交相辉映，随后变成了白光，将元天宗笼罩其中。

元天宗将毕生修为灌注在神剑之上，碧湖中的水似被召唤一般，从水平如镜到波涛滚滚，眼看喷薄欲出。附近的苍松翠竹也随之摇曳，似乎对这股神力极为恐惧，却被死死的禁锢在原地。随着环湖的三山震动不已，那神剑上的灵力已达极致。

神剑悬在元天宗身前，元天宗右手以指成剑，指向那湖中心的古门。神剑似有所感，剑尖发出阵阵轰鸣，指向那湖中古门，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疾驰而去。

玄承、玄夷和玄裳皆屏住呼吸，期待这足以开天裂地的一击能够强行劈开这古门。玄微也半睁着眼，注视着碧湖中央。

当神剑与古门接触的一刹那，白色豪光瞬间爆散，这强大灵力波及之下，玄承也不禁身形摇晃，玄夷、玄微和玄裳也都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

豪光退去，四人只见玄天宗负手而立，静静地望着湖中的古门。剑气的余威驱动这神剑继续与古门对峙，可那古门之上竟完好如初，无一丝痕迹。玄承四人皆是一惊，显然是没有预料到此番结果。

元天宗屏息凝神片刻，再次运起道家真法，只见他右手掐起剑诀，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右手一指，一道青色光芒注入到炽冰剑中。那神剑似乎被唤醒一般，再次豪光大放，碧湖周围的天地灵力其卷而来全部灌注到了这神剑之中，最后融合成红色剑气。

神剑被红光笼罩，煞是夺目，那神剑得了这天地灵力，在元天宗的驱使下再次对古门发起攻击，剑身不住颤抖轰鸣，似要穿破这古门，但那古门仍是纹丝不动。

两股巨大的神力僵持之际，忽听碧湖后面山中得一声龙吟传来，林影晃动。玄裳面色一沉，低声道：“那是护教神兽，雷霄麒麟。”玄承点头，说道：“师弟、师妹，你们在此守候，我去安抚一下那雷霄麒麟。”说完，他身形一闪，绕过碧湖，飘进了后山之中。

元天宗知这护教神兽并无恶意，想来是被惊醒而已，便用尽全力，将这神剑威力体至最强。天地灵力不断涌入神剑剑身，耀眼的红光笼罩了整个山谷，玄夷三人几乎都难以直视。

僵持片刻，元天宗身子微震，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神色。忽然，这红光再次爆散，玄夷三人都被震退了数尺。元天宗也站立不稳，倒退了两步，方才稳住身形。

玄承刚好从后山归来，想要伸手去扶元天宗。元天宗摆手示意无碍，上前一步查看，只见那神剑继续与古门对峙，发出阵阵剑鸣，似是非常不甘，可那古门依旧文风不动。

“这——”玄夷快步来到元天宗身边，枉他修炼百年，此刻也面露惊讶之色，颤声道：“这炽冰剑乃九天之一炎天灵力所化，当可破水之灵力，加上师父的通天修为，就是开那南天门也无不可。可全力一击之下，竟还不能伤这混沌之门分毫！

“这……”玄夷慌乱之下口不择言，焦急地望着玄天宗，恳求道：“师父，您可否再试上一试，这混沌之门虽然坚固无比，可神剑威力极大，只要——”

“好了，莫要胡言！”元天宗伸手打断了玄夷，沉声说道：“玄夷，枉你也是修炼百年之人，此间情形怎会看不明白。这混沌之门并非六界之物，即便是神剑无敌，恐怕也无可奈何了！依靠看，就算是神魔降世，也难以撼动此门。”说完，元天宗右手一挥，那炽冰剑划出一道红光，回到了玄微手里的剑鞘中。

“那玄希师兄他……”玄夷叹了一声，凝视着那古门，低沉道：“倘若玄希师兄的冷焰刀在，或可一试！可如今——”

“可如今，不仅他生死未明，就连逍遥派的神兵冷焰刀也不知所踪！”一直沉默的玄微忽然开口，瞥了玄夷一眼，指责道：“都怪你和玄希二人不尊师尊教诲，总是私下凡尘行那所谓的行侠仗义之事，才招的我逍遥派陷入如今之境。掌门师叔已经破坏门规，破例尝试。既然不成，那就是天意，依我看……”

说到此处，玄微之前那气势忽地一软，随即道：“掌门师叔，依我看，今日便到此为止吧！”说完，玄微又再上双目，并不等元天宗答复，似乎是心中苦闷得到了发泄，再无话可说。

元天宗依旧负手而立，不发一言。玄承见状，上前一步，微微欠身，低声道：“掌门师叔，玄希师弟与流影剑神被困禁地已有半年之久。师叔闭关期间，我与师弟们多番尝试寻找，终是无果。如今，以您的修为尚不能开启这混沌之门。恐怕，我们要给流影城一个说法了。”

元天宗微微点头，正欲言明。那玄夷却上前一步，沉声道：“师父、玄承师兄。混沌之门乃我逍遥派圣地，玄希师兄对师门向来敬重，若非遇到了天大的麻烦，怎会硬闯？眼下事情并未明了。只怕，那流影剑神有意加害玄希师兄也未可知。我们何故要向那流影城交代！依我看，我们一定要查明真相。倘若此事真的与流影城有关，我逍遥派倒是要向他们要个说法！”

玄承眉头微皱，对玄夷说道：“玄夷师弟，切莫冲动！我逍遥派乃正道领袖，怎可如此嗔怒！此间是非曲折虽无定论，我也相信玄希师弟定不会做有辱师门之事。但如今正魔两道对峙百年，人界九州局势动荡。我等以正道自居，既然当下无法查明真相，就应该给同道一个说法，免生嫌隙才是上策。”

玄夷还欲争论，玄承伸手制止，两人同时看向元天宗。

元天宗依旧注视着眼前的那扇古门，不曾转身，轻声问道：“玄微、玄裳，你们二人作何想法？”玄微闭眼不答，似乎眼前的事情与自己无关。玄裳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元天宗施了一礼，说道：“掌门师伯，各位师兄。前些日子，我听弟子们回报。那流影剑神到我逍遥派之前，曾经拜访过天罡剑派，似乎，还与他们发生了些许不快。

近些年来，流影城实力雄厚，号称武道领袖。流影城中，人、妖、正、魔和平相处。此番秩序，着实难得，那流影剑神更是声望极高。据传，流影剑神一直寻找道家修炼法门。清虚皆为女弟子，梵音寺主修佛家真法，他也只能寄希望于我逍遥和天罡剑派。

弟子认为，这并非巧合，此事牵扯诸多。那天罡剑派极重纲常道统，眼下看来，他们也可能牵扯其中，我们不可擅自处置。我同意玄承师兄的说法，先派人去知会流影城。我等也抓紧查明真相，已防魔教有机可乘。”

元天宗微微点头，转过身来，还未说话。那玄夷又说道：“师父、师兄，既然要派人去流影城，那么我愿前往。我与玄希师兄情同手足，请师父、师兄答允！”

玄承欲言又止，只看了看一旁闭目不语的玄微，终是没有说话。元天宗也知玄微与玄希的前情旧恨，她是断然不会前往的。玄裳与玄微情同姐妹，即便勉强去了，也未必合适。而玄承要打理逍遥派的日常大小事务，更是脱不开身。其他长老身份不足以代表逍遥派。想来，也只有玄夷是最佳人选。

思索片刻，元天宗点头道：“好，就依你之言。”

玄夷闻言大喜，上前施礼，朗声道：“是！弟子定——”

还不待玄夷说完，元天宗伸手打断了他，正言厉色道：“玄夷，我知你与玄希情同手足。半年来，为玄希之事也极为关注。但你此去，有几件事要记下！”

“是！请师父吩咐，弟子不敢违背！”玄夷深施一礼，等待元天宗教诲。

元天宗微微点头，继续说道：“第一，你此去流影城仅为知会事情原委，切不可妄动嗔怒！更不可依你的猜测胡乱行事！第二，此事一了，你即刻返回，不可逗留流影城，也不可去往别处！第三，非到万不得已，不得与人争斗！这三点，你可记下了吗？”

玄夷听得此言，眼神微动，将头压得更低，答道：“是，师父！弟子谨记，绝不敢违！”

沉默片刻，元天宗方才再次开口，道：“玄夷，为师知你与玄希二人近年来一直踏足凡尘，虽然你二人行侠义之道，也颇得江湖人士推崇。但我辈修道之人不可妄动欲念，你们如此，实则于修行无益。斩妖除魔，惩奸除恶自是我正道本份，可我们当以引道引导，而不是依靠杀伐震慑，否则我们便与魔教无异，天下苍生也就没了依靠。

自御魔山一战，百年来，魔教蠢蠢欲动。他们虽未有所动作，为师却感觉到正魔第二次大战不远已。玄夷，你要知道。正魔一旦开战，受苦的便是这人间无数的凡人。此间罪孽，远非你我可以弥补的。你可明白？”

“是，弟子明白！师父教诲，弟子记下了。”玄夷恭敬颔首。

元天宗微微点头。商量已毕，五人再次对湖中古门施礼，元天宗转身，沿着小路向难走去。玄承、玄夷、玄裳紧跟其后。只有玄微，忍不住对那古门一瞥，眼中似有泪光闪烁，旋即又恢复了那冷若冰霜的面孔，快步跟上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