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流年 第四部 许身意愿(七 寒假的话题最关情)

好梦流年 山河女儿 女生小说 | 古色添香 更新时间:2024-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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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做了一年阳春,史文远觉得守着那两亩谷田不划算,农闲又去大山里翻越了。史文远回来过一次。那次他揣着辛苦挣来的钱,高兴地带着女儿去买了一块价值68元的上海凤凰牌女表。他曾说过,只要史微考上高中,他就给她买一块手表作为奖赏和鼓励。他实现了自己对女儿的承诺。史微的惊喜自不必说。

其实史微从来没有向父亲要求过物质上的东西。吃也好,穿也好,用也好,史文远从不等史微开口,他就把一切都想到了,准备好了。生活中残缺的那一半促使他变得细心、周到。例如冬天,他考虑到史微坐在教室会冷脚,提前两个月拿着足以做出两三双棉鞋的碎布料,对银铃母亲说:“您帮我给我女儿做一双棉鞋咯,我给您手工钱。做厚实点,穿着暖和些。做漂亮点,她是女娃儿。”他给予史微的关怀,村里妇女们常常是看在眼里,说在嘴上;大家都赞叹他培养史微舍得代价。他则笑着说:“我又做爹又做娘,有什么法?”可是另一方面,在父女俩对待事物看法不一致时,如果史微争辩,他会大发雷霆,动不动就连珠带炮地不惜说出:“我不靠你。你以为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就一定要靠你了,是吗?哪一个这么说的?那些无儿无女的人同样要死,死后也有人埋。你以为我一定要靠你啊?人家怕死尸发臭也会来埋的。古话说‘顺为孝’,我把你拖大了,你翅膀骨硬了,是吗?”这是最具打击力、杀伤力的武器,史微闻此只能默默流泪。碰上这种时候,她还能说什么?她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史文远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予女儿无微不至的关怀,他要求女儿回报给他的就是听话和学习好。很多时候,史微也确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女儿;但进入高中,除了入学时那次英语测试分数稍微偏高外,她的各科成绩在班上都是平平。史微学习基础原本不扎实,一中的高中又汇集了全县各中学的尖子生,她现在的考试情况应该说还是在进步,只不过没有以前明显罢了。但匆匆来,匆匆去,一心只巴望女儿成绩优异的史文远,得知女儿中考成绩排名第三十三位,不禁非常失望、非常着急!他声音失落、语气沉痛地说:“你自己看我们院子读书的那几个娃儿,有志(在松溪中学)在全年级得第一名,有刚(玉兰弟弟,也在松溪中学)在班上得第二名,宝铃(银铃妹妹,在云潭中学)在班上得第三名。你倒好,在班上拿了个第三十三名!别人能考好成绩,你为什么就不能?”这都是事实。父亲这么一问,史微就无言以对了。她寻思,平时自己也不是不认真,为什么成绩就搞不上去呢?她觉得现在的数学、物理比初中的难多了。另外,她也明显地感到,自己没有刚进一中时那么拼命了。记得有一次自己问楮绿珠:“你来讲一讲,我现在是不是变懒了?”楮绿珠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说:“比起以前,你是有点变懒了。”人懒惰了,遇到的问题会不难吗?吃晚饭的时候,大家端着碗走到一块儿,周姑和蒋姐针对她现在的情况就说:“越难就越要学,越要把它弄懂。莫怕苦,越怕苦就越难。莫松劲,一点也松不得劲。”史微更难过地倒不是自己的成绩,而是父亲因此而有的伤心和失望。父亲那个样子,叫史微的心更痛、更沉。

然而,一个人对课本开始松懈,他自己未必能及时察觉。史微就是如此。史微学习时间未必比以前用得少;她没有察觉的是,她已经不是一心扑在学业上。自从几次试探使她知道诗能吟唱出心中的感想之后,她喜欢上了诗;自从知道小说里有很多杰出的优秀人物,她就迷恋上了小说;自从树雄心、立壮志,她就爱上了阅读名人传记。她矢志要做一个高尚有作为有利于社会的有用之人,因此发生在她周围的不合理之事,她总是不顾自己的能力去说去管。我们想一想,这要花费她多少时间和精力?她又怎能再轻松自如地应付数理化、语文、英语?慕容茜说:“该生为人正直、敢于直言不讳,热爱班级,乐于助人,是一个集体荣誉感很强的好学生。希望今后注意加强学习,不懂多问。”这一年寒假,史微带着班主任这样的评语,说不上什么滋味,回了家。

周姑几年前顶替她当教师的父亲上了班。改革以来,国家有很多新政策,其中这“重视教育,尊重老师”就是很重要的一条。教师地位直线上升,许多老师的冤案、错案得到平反。不但如此,国家为了补偿他们,还让他们的儿女接班工作,周姑就是这条政策的受惠者。在史家村,大家都很羡慕她呢。

周姑家的责任田、私有地和别人家的责任田、私有地一样生谷子长菜,可她每个月一分钱不少的工资,却不是邻居们能够从田地里刨挖得出来的,那可是一笔可观的、旱涝保收的进项。周姑家的生活因此而比别人滋润得多。这年冬天,生活富裕的周姑夫妇率先从辰阳抱回来一台电视机。这不但在他们家是一件大事,对周围七、八户人家的小孩、妇女和老人们都是一件大好喜事。周姑夫妻住的正房,因为放置着那台新电视,每到天黑就挤满了人。她夫妻俩为了把更多的空间让给邻居,吃过晚饭,洗了脚面,就窝到床上被窝里。这是一个其乐融融的场面。晚饭时候,被叫回的小孩子甚至端着饭碗又急忙跑来。热情、厚道的周姑,看着这些邻居,满脸都是幸福和自豪。过年期间,她家电视日夜不停地播放,这间屋子更是充满了欢乐和祥和:精彩好看的电视节目,丰富多样的糖果瓜子,使闲适的人们充分享受了春节的快乐。史微放假以后,也身不由己地加入到看电视的队伍里。

不知不觉,时间又滑到了大年初六。快开学了,史微依然不着急。象一种惯性,吃完晚饭,她对父亲说出去看看电视,一会儿就回来。史文远答应了,并叫她把火桶拿去坐,免得人多烤不上火冷了脚。十点多钟,墨西哥电视剧《卞卡》正放得有味,史文远叫她回家。她非常不情愿,但还是提着火桶回来了。史文远看她一脸不高兴,就说:“还不耐烦了?叫你洗脸还不是啰?”史微不做声,也后悔。“我把你的洗脸水热了几次,放冷了又热,热水又放冷了,冷了又再烧火。我喊你喊错了是吗?”史微更加后悔。但是,电视里引人入胜的情节强烈地吸引着她,她仅仅只洗过脸,就又要求去看。“那么多热水,脚也不洗就要跑出去。不要忘记你的名次已经在三、四十名了!”然而史微还是去了。十一点多钟,电视剧放完了,她随沈姐等回来,见父亲一个人坐在火边,非常沉默,神情很黯然,一点儿精神、兴致都没有;自己坐下想想,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她意识到自己是怎样地伤了父亲,自责、难受让她内心发狂!《西江月》叹道:

庭训奈何顽石,苦心宜罢焦桐。恨无桃李惜东风。好鼓何须槌重。

纵使生而闻道,依然一片鸿蒙。或因血脉本相通,父病儿心尤痛。

史微去辰阳读书之后,就很少去伙伴家玩了。她在家时间不多,但与儿时伙伴并不疏远,她们只是被各自的事物缠绕着不能常常在一起罢了,而心之间的亲密依然如故。史微小时随奶奶睡,奶奶去世后她的那张床归了伯伯家,史微就与爸爸睡,直到小学毕业。这些年,史微父女俩只有过年的时候在一起的时间多些,每当这时,史微一律到伙伴家、或者隔壁沈姐家搭铺儿。譬如玉兰,她玉桃早嫁了人,史微逢年过节星期天都可与她睡;譬如银玲,她金玲常常在外唱戏,史微可与她及宝玲三人挤作一床;还有玉英家等等,她们家都是她晚上栖息的好去处。通常这个时候,也是史微与伙伴们交心换肺的好机会。史微在外如一张孤帆,一旦回到伙伴中,心儿自然放松下来。这种情谊不同寻常,它是侍弄那一方水土的神灵种植在她们生命里的永恒情愫,这犹如锦鸡岭的青松常青了锦鸡岭,锦江河的绿水养育着史家村的人民一样,史微和她伙伴永远都是史家村的女儿。她们的情谊就象那山、那水,长青、长流;是世间最淳朴、最厚重的情谊。玉兰、银玲、玉英都怜惜史微,羡慕史微,她们认定史微将来前途比她们好,但她们还是以她们的方式一如既往地怜惜她,爱她。史微拥有她们是何其幸运!

其实史微家并不是没有添置过一张新床。史微在松溪读书时,史文远认为女儿大了,就从多木材的大山里运回一张床。这张新床放在配房一年多,史微不过睡了两、三次,每次睡一、二个晚上,就被村里一个老光棍为娶一个外来的讨饭女人时抬走。他们要这张床时说:你们父女俩不常在家,偶尔回来,微儿暂时搭邻居睡;那张床放在那儿闲着也是闲着,卖给他是做一桩好事,成全了两个苦命人。大家都说史文远再从山里带一张床回来不费力,没想史微在家失去了拥有一张床一片小天地的机会,成了众人家的女儿。

史微过年这几天跟沈姐睡。沈姐二十几岁带着女儿守寡,如今头发都白了。因为年老做不动粗重活,生产队没有给她分责任田,不过不管年情怎样,她每年都能得到来自大伙粮仓的六百斤干稻谷。在这样的时代,她不会因为没有米而少饭吃。有远虑的她早早地把独女配给了娘家哥哥的儿子。沈姐一个人过日子,小锅小灶,干净、整洁。史微与她一直很合得来。每当放假在家,上山砍柴、下河洗衣、上坡弄菜等一应小事,史微总想着她。沈姐说史微不嫌弃她这个没有用的老婆子,是个老少合三班的好娃儿,将来会有好报。史微倒觉得沈姐才算真正好人。沈姐年轻时很漂亮,她丈夫死后公婆没要求她留下,她是因为对丈夫一往情深守节的,还把眼睛哭坏了。史微跟沈姐睡,有时听她说起母亲:“你妈妈其实也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喔!她对周围的人都很好,不过你那么小她硬得下心走,我们就不知道她心里是怎样想的了。她个性太强,你毕竟是她生的,她养你几年也不容易,你在心里不要怪她才是。”沈姐女儿与史微母亲一个大队。

有关母亲的话题,随着人们对史微母女关系的关心,一直伴随着史微的成长。史微从来不愿轻言母亲,可是村里好事的妇人总是出其不意地拉住她:“微儿,你妈妈在那边为你生了两个弟弟啦。我上次赶场碰到你妈妈带着你两个弟弟也在赶场,你两个弟弟也长得很漂亮喔。你见过你妈妈吗?”“微儿,你妈妈家里很有钱,你在辰阳读书,她现在也搬到辰阳去了,你们娘儿俩都没有碰到过一次啊?”“微儿,你什么时候去认你妈妈?你不认?你这个傻婆娘怎么那么傻?话又说回来,你莫去认也好。彩凤那娼妇确实心硬,我碰到她本想她问问你,那晓得她绝口不提;我对她说起你,她也不关心。认那样的女人做吗呢?”史微对离去的母亲没有好奇,倒是旁人过多的关心让她烦躁。她意想不到的是,那天在火坑边,父亲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也出其不意地问她:“听别人说,你和你妈妈相认了是吗?她都对你说了些什么啊?”史微在父亲偏激的教育里长大,根本没有想过要去认妈妈,她不知道,父亲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以前,史文远不高兴别人在史微面前提许彩凤。现在史微大了,很少在他身边,他管不着她,但还是不愿史微认许彩凤。他认为,女儿如果私自跑去找母亲,那是对他这个做父亲的背叛。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史微并没有清楚地意识到父亲的想法,但还是安慰他:“您放心,我不会去认她的。她不要我了,我去认她做吗?”

史微嘴上这样说,内心还是渴望像别人一样有一个在自己耳边唠叨的母亲。她知道她母亲是真的不要她了。母亲走后这十年里,她从来没听说过她母亲想她之类的话。母亲不愁没有孩子,但对孩子来说,母亲却是唯一的。史微非常羡慕别人家父母在堂、兄弟姊妹成群的热闹场面;她甚至羡慕别人有机会挨母亲的骂。她不是没有挨过父亲骂,但她总是觉得,她父亲骂她时的感情和别人父母骂孩子时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别人骂孩子那是单纯地骂,孩子听了如沐春风。史微就常常听玉兰、银铃她们母亲带着极具亲和力和关爱的口吻叫骂她们:“娼妇儿啊,还不晓得回来洗脸啊?”“这个死娼妇婆嘚,做事、讲话没有大细,明儿到别人家去看你日子好过。还在那里笑!”她们骂得很随意,就一句,一抬头、一瞥眼、一扭嘴,只给孩子传递了母亲特有的关爱,很是柔和。史微在旁边是打心底里羡慕她们,同时也会惆怅地感到自己生活中的残缺。玉兰、银铃知道史微这心事,曾对史微说:“你去认你妈妈吧,怕什么?你是她生的,你要认,就是阎王老子来了也没有理由阻挡。”史微说:“我考起大学了就去认她,考不起大学,一辈子也不去。”这是史微的真心话,它只可以在私下里对玉兰、银铃俩个说。别人和她说起,她的态度总是很强硬。在她内心深处,她那小小的、强烈的渴望,懂的人理睬的人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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