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五）处处皆学问

今年的春节是2月7日，以至于很多工作都要春节前完成，因为老习俗是“不出十五都是年”，2月份基本干不了啥事的。刘家骏是单干户，回家跟在连队上是一个样，所以就基本住在队上，食堂中午管一顿饭，早晚可以去陈姐家吃饭，或者自己到食堂做顿饭，反正是饿不着。

下午，刘家骏正在库房收拾打药机，书记让保管喊他去办公室。自从李宏灿当了副队长，刘家骏一直对书记赵康有意见。

等刘家骏敲门，书记在里面喊着，“赶紧进来吧”。

“书记你找我”，刘家骏进了办公室就问。

“来来来，家骏，坐”，书记热情的招呼着，“家骏，最近对我有意见了吧”

“哪能呢，书记，我对你没有什么意见”

“家骏，你是个老实人，我对你一直是重视的，上次提拔副队长这个事，你可能是误会了，到组干科报宏灿为副队长的申请报告是我打的，但组干科的马科长给我通知，说你不符合提拔条件，我跟张队长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宏灿推上去，这才给组干科上了一个请示”，书记赵康很诚恳的说。

“书记，我没有埋怨过你，再说，事情已经过了，这件事情我都放下了”，刘家骏说了句违心的话，也只能这样说。

“家骏，你是老百姓家庭出生的，我也是，我的父母跟你的父母一样，都是底层的职工，老老实实干了一辈子，还亏损挂账呢，在这一点上，我是绝不会为难你的”。

“家骏，你的长处，老实可靠，工作上勤勤恳恳，这个我听生产科林科长说过了，你的名字被组干科刷下来的时候，林科长找过我，我和林科长两人去了组干科，但无济于事，林科长挺欣赏你的”

赵康书记一席话，让刘家骏目瞪口呆，他明白，是李宏灿托关系找人了，他一直想当副队长。

“书记，谢谢你”，刘家骏想不出其他的话来，只能这样说。

“家骏，不能总是这样低头拉车，还要抬头看路，人这一辈子，要是光想着让别人发现你很能干，这是很难的，现在的人，谁去替一个陌生人说好话呢”

“家骏，我知道，你喜欢看书，我也喜欢看书，看书不能只看里面的故事情节”，赵康说了半句话，没有说透。

“家骏，以前学校里，老师总是推荐大家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就看了几页就不看了，我看《孤星血泪》，不知道你看过没有，是英国作家狄更斯写的，一个人在艰难困苦中生存壮大的过程”。

“书记，我看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孤星血泪》看过几页，感觉不好看就没有看下去了”，刘家骏没有说假话，确实是这样的。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那个瓦西里神父你怎么看”

“是个坏家伙”

“那个法洛伊你怎么看”

“更坏”，刘家骏脱口而出。

“家骏啊，瓦西里神父这样的人，在我们身边有，在我们的领导里面也有很多的，至于你说法洛伊更坏，我就不说啥了，但你想想，你到现在都找不到对象的原因是啥”，赵康书记看着刘家骏说。

“家骏，读书，不是让我们去评判里面谁好谁坏，要明白，今后遇到为难你的人，你怎么办。还有，书里都是说让我们做一个好人，问题是做一个好人总是让人欺负怎么办，就像这次提拔的技术员里面，有几个工作能力是非常差的，真的不如你，为啥把你刷下来了，你不要总是想着是李宏灿在背后黑你，如果上面领导都是保尔·柯察金一样的人，李宏灿能黑上你吗”

书记的话，让刘家骏目瞪口呆。

“家骏，我很多同学比我强，个头比我高，长得比我帅，学习比我强，脑袋比我聪明，可是他们这些人不是种地呢，就是在建筑工地搬砖，我媳妇在学校当老师，我大小是个领导干部，这是为啥”

“因为我出生卑微，父母只能养我，我要出人头地，啥都没有怎么办，只有一个办法，不要脸则无敌”。

看着刘家骏默默不做声，书记笑了。

“家骏，我说的话你可能接受不了，这样，你慢慢想，你先去忙吧，我这边有个材料要报到组干科”

“好的书记，谢谢你，赵书记”，刘家骏很诚恳的说了句，离开了书记办公室。

晚饭的时候，本来刘家骏不想吃了，他计划今年开春报一个成人函授本科班，他要提前准备下。书还没有看几页，张东方过来喊他去家里吃饭，张东方是陈姐老公，比刘家骏大1岁，是水管所配水员，今年计划安排到10队当配水员。

去了陈姐家，刘家骏才发现，里面已经有五六个人了，李宏灿也在。

“家骏，来，坐我旁边”，看到刘家骏进来，李宏灿很热情的打着招呼。

“技术员，坐过来”

旁边几个职工都很热情的打着招呼，他们对刘家骏还是认可的，刘家骏对大田的病虫害防治这一块还是有一套的，本来，刘家骏学的是农学，对病虫害防治只是一知半解的，老保管原来是队里的植保员，在病虫害防治很有一套的，刘家骏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这也是生产科林科长对刘家骏很满意的地方。

“李队长，你觉得今年种什么好”，旁边的职工在讨教着李宏灿。

“甜瓜还是要少种点，冬麦和棉花可以种”，李宏灿一本正经的讲着。

“去年种棉花亏的人多，现在价格也不是很好”，一个职工心有余悸的说。

“老周，种瓜是要自己拿钱种，亏了就是血本无归的，你种棉花，是公家掏钱让你种，亏了反正没钱，也扣不上你的钱”，张东方在旁边说。

“东方说的对呢，要是在倒卖一两车棉花，还赚了”，另一个职工在那里说着。

“胡说八道，亏了挂账，你以为不还，老李退休办了多长时间，到现在都办不下来，就是因为他跟女婿合伙种地亏了，挂在他的名下，不还钱是不给办退休的”

职工七嘴八舌的说着。

“还是种点瓜吧，风险是大点，但种棉花也是有风险的，现在地皮费越来越高，算下来棉花地也到了一亩400多块呢”，刘家骏是搞技术的，但去年棉花亏损他是知道的，职工对年年上涨的土地管理费怨言很大。

“就是，光说倒卖棉花，一到秋天，到处路口都挖断，路上还有检查的，你往哪里倒卖，除了那几个混混没人敢管，其他人谁敢”。

“你这个傻逼，不是让你把棉花拉走倒卖，你看谁家的棉花赚钱了，往轧花厂交棉花的时候，就写人家的名字，就像老王把自己的棉花挂到老张头上一样”

“你知道个X，老张老婆到现在都不给老王钱，老王也不敢闹”

“我的意思是找可靠的人，就像东方这样的，不会赖账”

“吃饭、吃饭”，张东方往桌上端菜，旁边一人开了一瓶酒。

“东方，你家的酒盅呢”

桌子摆满了，一盆大盘鸡，一盘卤鸡爪，一盘卤猪蹄，一盘凉拌猪耳朵，一盘凉拌猪肚，一盘芹菜炒肉，一盘蘑菇炒肉，一盘大白菜炖粉条，八个菜很丰盛的。

“东方，你喊杨队长没”，李宏灿扭头问张东方。

“杨队长家里有点事，他让我们先喝，他忙完了就过来”

“还是等等吧，要不让我去喊一下”，李宏灿听说于队长要过来，忙着制止大家动筷子。

“杨队长过来了”，陈姐把于队长让了进来。

“杨队长坐上座”，李宏灿赶紧把旁边正中间的椅子挪了一下。

“我有事不来，东方非要让来，先说一下，我在喝中药呢，不喝酒的”，杨队长看到这个情景，就赶紧声明。

“杨队长喝点饮料吧”，张东方拿过来两瓶健力宝，一罐递给于队长，一罐递给了刘家骏。

“让小刘喝酒”，杨队长看着刘家骏说。

“小刘，以后就是耍技术的时代，你喝酒，要早点提拔，我干不了几年就要下来的”。

连队干部里，刘家骏对老保管和杨队长还是比较尊重的，杨队长看着让人烦，但这人是光骂人，但不整治职工，管水这么多年，大家对他意见归意见，但都说他心不坏。

“小刘，你技术好，去年甜瓜的枯萎病是你发现的，种瓜的这些人都很感谢你的，来，你少喝点，我用健力宝给你碰个杯，你是年轻人，喝点酒没有坏处”，杨队长给刘家骏到了一杯酒，递给他。

“就是，幸亏咱们队发现的早，两遍药一喷，就过来了，9队可是吃大亏了，颜色不正的瓜，瓜贩子都不要”，一个职工说。

“技术员，去年那个病你是咋发现的？”，一个职工问。

“是这样的，去年甜瓜得的是枯萎病，只要坐上瓜，遇到高温高湿的天气就容易发病，这个病有一个特征，就是温度高的时候，瓜叶就耷拉下来，天气凉，像早上和晚上，瓜叶又挺起了了，等病的厉害了，就是早上和晚上瓜叶也挺不起来，也就治不了，所以天气最热的时候，就是中午3点左右，只要瓜叶一耷拉一点，就可以判断瓜有问题了，这时候赶紧喷甲基托布津，喷上两遍就没有问题了，枯萎病早期发病可以治好的，要是发现稍微晚点，就没得治了，除非你把瓜揪掉，瓜秧没有负担了，枯萎病不用喷药，也可以好”。

“小刘讲起技术来头头是道，真不赖”

“哎，小刘，找到对象了没，你现在都是老大难了，还不知道着急嘛”，杨队长摇着头说道。

“现在农场的姑娘都跑到城里打工去了，队上连个年轻小姑娘都看不到”，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姑娘都跑到城里打工去了，你看看有没有小伙子在队上种地的，到时候职工都退休了，谁来种地”，一个职工愤愤的说。

“承包地年年亏损，谁愿意让自家的儿女留在农场种地，要是你，你让不让”。

众人酒喝了不少，说起话来越来越不着边了，看到这种情况，杨队长拔脚就走，他虽然口无遮拦，大大咧咧的讲话，但他从不触碰政策，从不抨击领导。

看到杨队长走了，几个喝多的职工也陆续走了，就剩下李宏灿、大组长唐保平和接水员李明山，刘家骏也起身要走，被接水员李明山一把拉住了，“小刘别走，都是自己人，咱们多玩会”。

“小刘，今年种点棉花，挣点钱也好结婚，到时候浇水包在你哥我身上”，张东方的酒也喝了不少，脸红红的。

“就是，宏灿，给技术员搞块好地”，大组长唐保平说。

“没问题，12斗的棉花地随便挑”，李宏灿很有气势的挥着手说。

“宏灿，小刘咱们都是兄弟，互相帮衬下”，张东方带着醉意说。

“小事小事，都是小事一桩，咱哥几个必须互相照应”，李宏灿也醉了。

“保平，你把明山和李队长送回房子里”，散场的时候，陈姐给唐保平交代。

“放心，我家里没人，让李队长和明山今晚住我那里”

“那技术员走，你也住我家”，大组长唐保平是老保管的徒弟，一直对刘家骏非常友好。

“唐哥，我就回宿舍了”，刘家骏赶忙说。

“那好，我们先走了”，唐保平摆着手，架着李宏灿，拉着李明山的手出了门。

“陈姐，我帮你收拾完再走”

“不用了，我自己收拾，哎，小刘今晚住我家里吧，我给你收拾下床”，陈姐说完就去里间抱被子。

等陈姐抱来被子，刘家骏看着黑黢黢的被子，忙说：“陈姐，就不麻烦你了，我回宿舍了”。

说着，就急匆匆的出了门，只留下陈姐喊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