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道:“三位大人请起,这是陛下密旨,无需如此大礼。”
对付这些公卿世家,可以展露傲骨,但是决不能展现狂妄。
他们把自己与黎庶划分开来,要的就是这份高一阶层的快感。
自己如果急于把他们踩在脚下,反而适得其反。
要压的有理有据,要压的循序渐进。
“微臣惶恐,微臣惶恐。”三人起身,连呼惶恐。
“请小友用茶”王允亲手为刘协奉上一杯茶,自己则与其他二人端详起了圣旨。
圣旨无非是说,刘桓乃是汉室宗亲,只是宗族血脉已远。
但却关心汉室延续,自愿成为刘协的死士,今日奉诏而来,诛除董卓,要王允配合。
要我等配合?
“小友果然有汉室血脉?”王允恭敬问到。
刘协道:“怎么?难道要宗正刘焉,亲自把族谱交到你眼前,才肯相信?”
王允急忙摇头道:“不敢不敢。”
刘协道:“我乃孝景帝玄孙,因逐鹿亭侯没有及时缴纳酎金,而失去爵位,如今已有多年未曾入仕了。”
我可没有说谎啊,孝景帝玄孙总没错吧?逐鹿亭侯酎金夺爵也没错吧?多年未曾入仕也没错啊,我是皇帝啊。
“原来如此。”王允恍然大悟。
刘协又喝了一口茶,微微品了品,面露讶异之色:“王司徒如此清贫,竟饮清茶?”
汉朝的茶艺讲究引用茶饼,还可以添加各种作料,如中药,蔬菜碎末等。
而一杯清茶,着实是不符合,王允三公之家的地位。
不由得内心稍微敬服。
却未想到黄琬竟是喝道:“哼!王司徒亲手斟茶与你,还嫌不够?小友过于挑剔了吧!”
你有刘氏血脉又怎样?你祖上位居大宝已过去三百余年。
如今连入仕的资格都没有,还敢在三公的坐席下,挑三拣四?
刘协却是颇为不悦,自己并未出言挑衅。
你是小人之心,领会错了?还是故意为之呢?
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
王允更是尴尬,道:“怠慢小友了,老夫平日饮茶读书,为图方便,并不煮以茶汤。他日定当补齐礼数。”
刘协躬身行礼,道:“司徒大人言重了,王司徒如此勤勉,陛下定会满意。”
王允拱手道:“还请小友美言。”
见刘协主动对王允服软,黄琬不由觉得内心得意。
自觉把刘协争取来的平等,打压了下去。
却不知刘协内心冷笑,如此不识相,休要怪我待会儿口下无情了。
再看司徒王允。
他却完全不觉得眼前的人太过傲慢,见到刘协如此强势,心中只有暗喜,不愧是帝王血脉。
就算深埋远地,久未入人之眼,但一朝出土,仍然是明珠。
心中颇为欣赏,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你将来也许能做得一番事业。
但是老夫作为世家的代表,只能对你进行打压。
只愿你将来有所成就,能中兴大汉吧。
而黄琬、杨瓒二人心中,却是更加激进。
仅凭一封敕令,便想来领导我们?
你若识相,给你个虚名,高高挂起,待事成,给我们也能分你点好处。
若不识相……呵,擅杀宗亲自是不敢,但是要让你对各种事情一无所知,还不容易?
刘协道:“王司徒,可有诛杀董卓之计?”
闻言,三人心中发笑,你要问便好,你这一问,岂不是便以我等为主了?
刘协看得明白,王允有忠臣之心,但是摆脱不了世家的立场。
不过,已经足够了,这世上有几个诸葛孔明?
公心大于私心已经颇为难得,还要人完全的大公无私。
等到自己掌握实权,王允自会诚心归附。
除非把他们豆沙了,自己分身在朝廷里过家家!
再看黄琬、杨瓒,则是世家利益高于一切了。
比起王允,他们才是对打压自己兴趣最大的。
不过若是他们有朝一日,知晓自己皇帝,那他们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王允道:“我等刚要商谈此事,正好小友听过之后,好教陛下知我朝中尚有忠臣。”
刘协悠然笑道:“洗耳恭听。”
王允见状,起肃穆,敛仪容。
年轻人,这便让你见识见识这朝廷的部署。
王允道:“小友可听闻,董卓与我之关系?”
刘协道:“自然知晓,董卓为拉拢司徒,封温侯,食邑五千户!”
王允道:“正是,我从士孙瑞之言受董卓封爵。
世人多以为,我已动摇忠臣之心,却不知,此乃与光同尘之计也!
两年来,我与董卓多有交游,已得其信任。
黄子琰任职司隶校尉;杨瓒以护羌校尉,兼职左将军,士孙瑞为仆射。皆由我举荐”
说罢,黄杨二人,拱手朝王允拜谢:“皆仰仗司徒大人。”
王允摆摆手,又接着说道:“加之如今前线多有战事,董卓在京中兵力空虚。
我司隶部,加护羌校尉部,足有三千兵马!”
“攻打郿坞自然不够,但是董卓每半月便返回长安一次。趁此时袭杀之!
再下敕令,只办首恶,凉州军士一并赦免!如此,董卓之乱,平矣!”
黄琬与杨瓒听完,直觉得酣畅淋漓,不由面带得意之色。
刘协却是不以为然。
呵,你当贾诩是傻的啊?
以历史来说,这个方法几乎成功。
凉州军在董卓死后,一度准备束手就擒。
可到头来,三言两语便被贾诩翻盘,归根结底实力不足,想以小博大,太过理想了。
“噗嗤。”
刘协失笑出声。
王允皱眉道:“何处可笑?”
刘协言道:“哈哈哈哈,我笑司徒不知兵!”
一旁的杨瓒出言反驳:“小友过于自大了吧!我观你不似出身行伍,这军中之事,你便得知?”
刘协言道:“虽未入军中,但我光武帝昆阳之战,几位难道不知?
王莽军四十万围昆阳!光武帝诈称援军到,与昆阳守军合击新军,一战成功!
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皆与董卓类似。若在军中散布谣言,说司徒要杀尽凉州军士。
凉州军岂能相信司徒的敕令?到时凉州军西进长安,再加上吕布的并州军,司徒两千隶徒,千余羌兵,岂不一战而灭!
将大汉中兴的本钱全数折损,陷陛下于危难境地,你等便是这大汉最大的奸贼!万死难辞其咎!”
“你……”黄琬与杨瓒被骂的面色铁青。
尤其是那奸贼二字,犹如利剑穿心一般,直刺的二人喘不过气来。
浑身战栗,却无言反驳。
刘协见状,心中稍有得意。
这二人自从进屋以来就一直在跃跃欲试地打压自己。
现在给他二人一个教训,只觉得心中畅快许多。
他们做出错误判断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蠢。
大汉多年平乱战争,多为异族叛乱,及农民起义。
其组织能力着实有限,贼首灭,而众人散,是常事。
至于职业军队之间的战争,二人完全未曾经历过,所以完全想不到凉州军不降的情景。
这不怪他们,是时代的局限性。
贾诩能跳出这个思维,是因为他是此时代顶尖的谋士之一。
看似简单的流言之计,连李儒都没能想到?
但虽然有情可原,此事却容不得马虎。
而司徒王允却是仍然面带笑容。
他对这个年轻人越发感兴趣了,这计策其中的弱点,他不是不知。
解决之法早已想到,只是人选未定,于是未曾说出而已。
看到两位老友被眼前的年轻人,一言便震慑住,王允心中有叹二人行事不周,但是终究是自己的计策,有必要为二人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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