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乡边缘的一条崎岖小路上,杨季奔走匆忙,以至于平常整整齐齐地鬓角,垂下了一缕发丝也没注意。
伯、仲、叔、季,他在家排行老四。
原本在定城城外,跟着一位隐居的儒学大家求学。
统一四海之后,始皇帝焚书坑儒,杀了一批儒生。
自此,儒学衰落,儒生纷纷蛰伏遁世。
按理来说,杨季应该学习法家,可他偏说什么:“秦人以法立国,我赵人应有自己的治世之道!”
因而,不顾旁人劝阻,投身了儒学,三五个月方才回家一次。
也是碰巧,昨天一位路过的同乡途径定城,把杨林重伤病危的消息告诉给了杨季。
因此,顾不上收拾东西,他便匆匆赶了回来。
“也不知道二哥如今怎么样了!”
杨季一边走,一边想道。
他平时虽看不上自己这个吊儿郎当的哥哥,但终究血浓于水,听说杨林性命垂危,杨季心里也是焦急万分。
当下顾不得泥泞崎岖,拣了一条难行的小路匆匆往家里赶。
不成想横穿一片小树林的时候,竟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女子颤抖的声音。
“你们走开!再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女子颤抖着嗓子,大声喊道。
紧跟着,一个猥琐的声音道:“你喊啊,这附近很少有人来的,你喊出来也没人会知道。”
又一个声音狞笑道:“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专挑这里埋伏?哈哈!”
“歹人劫色!”
杨季立刻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本能地转过头,假装没有听到,打算悄悄离开。
可刚走两步,脚步又停了下来。
“杨季啊杨季,你这么一走,还怎么配得上修身立德四个字!老二老三看到了,也不会像你这般胆小怕事!”
想到自己两个不成器的哥哥,杨季的目光瞬间变得坚定。
他乃孔子门生,焉能不如那两个竖子!
“哼!”
鼻孔喷出一团热气,杨季怒道:“见义不为,非勇也!”
大步一跨,穿过两道林墙,很快就来到一片树林间的宽阔地。
不远的地方,两个男人正把一个年轻女子按在地上。
看起来正要强剥她的衣物。
“住手!”
杨季怒从心头起,暴喝一声。
两个男人吓了一跳,全身猛地哆嗦了一下,骂道:“草泥马,什么人!”
“孔子门生!”
杨季强装出一副大义凛然,无所畏惧地模样,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两人,朗声道:“快放开那个姑娘!”
“孔子是谁?”
两人中,脸上长着一个大痦子的丑陋男人,问身旁的矮子道。
矮子摇摇头,“没听说咱们附近有这么一号人物,八成是外乡人。”
一天学都没上过的两个人,从没听说过孔子。
脸上全然一副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单纯。
“外乡啊……”
痦子男若有所思地打量杨林,阴恻恻道:“那就不用留情了。”
矮子会意,从怀里摸出一把木刀。
其时金属器具管控严格,农具也要登记在册,平常人很难搞到一把金属武器。
卧槽!
上来就动刀子啊!
杨季心里瞬间怂了,忙道:“我......我不是外乡人,我就住在南梁村!南梁杨家!”
“南梁杨家?”
矮子身形一顿,看向痦子男,低声道:“那不是杨二哥家?”
痦子男打量杨季两眼,越看越觉得相貌相近,“我昨儿好像是听说,杨家有个老四,在外游学……”
“正是鄙人!”
杨季赶紧拱了拱手。
尽管当前情况紧急,他心中也微微有些得意,自己这几年潜心在外乡求学,想不到在村里已薄有名声,就连这种歹人都听说过自己的名字。
“既然都是同乡,那就请两位大哥放了这位姑娘吧。正所谓,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方为君子。大好男儿,何必为难一个小女子,传出去不免遭人耻笑。”
杨季抓住机会,急忙劝说道,打算用自己的满腹经纶,兼微名来感化两个歹人。
痦子男和矮子直接无视了杨季的话,自顾自地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杨家的面子必须得给。”
痦子男颔首赞同。
他们昨天才刚在南梁村的酒肆吃了饭,今天若是伤害了杨家的人,传出去以后可就没法在附近混了。
为了这么一个娘们,不值当。
痦子男摆摆手,“既然是南梁杨家的人,这小娘们你带走吧。”
“嗯?”
这么干脆?
幸福来得太突然,杨季猛地险些没反应过来。
怎么也想不到,平时最瞧不起的二哥,阴差阳错地替他打点好了这一层关系。
当下只当两人是出于对读书人的敬重,才愿意放过这名少女。
不禁有些得意,“临走之前,我有句一良言相劝二位,所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你们若能.....”
“草拟吗,让你走就赶紧走,罗里吧嗦,是不是讨打?。”
“是是......不,不是,我这就走,这就走。”
杨季赶忙闭嘴,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少女身旁,拉着她赶紧跑开。
两人来到一僻静的树丛,他刚想问问少女情况,没想到,还没开口,少女一把钻进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过了许久,才渐渐止住,抽泣道:“谢……谢谢你……今天要不是有你……我……哇!”
一句话没说完,又大哭起来。
杨季赶紧安慰:“没事,没事了,都过去了……”
“你……你真厉害,几句话就把那两个坏人……给说服了。”
少女抽泣着,献上真诚的夸赞。
杨季得意的弯了弯嘴角,又赶紧藏起来,不让少女看到,谦虚道:“没有,只是碰巧那两个人好说话。”
“才不是!你不知道你刚才多威风!从树林里跳出来,简直就像……就像神仙一样!说的话还那么深奥。”
少女泪眼朦胧,闪烁着光芒。
“他们一定是害怕了,被你说服了,才肯离开的。”
“是么。”
杨季身后的幻肢尾巴几乎翘到了天上,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可能是有那么一点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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