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谓大同 第21章 离间小计成

幺五和众兄弟趴在山坡上，看着太阳焦急地升起，看着坞堡清晨的忙碌景象，看着不断有宾客进入，又听到鞭炮声响起。他们全无心情欣赏这些盛景，只关心自家兄弟能否安全进出坞堡。

后来，他们看到了布三带队进入坞堡，一刻钟后又看到横七和玖九带队进去。幺五随即命令诸兄弟打起精神，随时准备冲下山去。幺五甚是紧张，他盯着山下的坞堡，还不时低头看眼前的陶罐。

这陶罐是元同做的，罐中装满细沙，罐底有个孔，用木塞塞着。元同交代，横七他们进入坞堡后便取下木塞，罐中细沙漏尽便是半个时辰，如果罐中已无沙，兄弟们还未出堡，幺五便带人冲下去。

幺五看不到坞堡内发生的一切，却只看到陶罐内细沙不断减少，以致所剩无几。他渐渐紧张起来，手心也渗出了汗，瞪圆了眼随时准备发号施令。未等幺五发出号令，便看到兄弟们先后出堡，悬着的心也落下了一半。

又过了半个时辰，见坞堡安安静静，并没派人追击，他的心才彻底放下。目送满载而归的弟兄们消失在山谷中，山上众人不胜欢欣，接下来便是等待归途上升起浓烟。山顶的弟兄来报，远处已现浓烟，幺五便号令弟兄们撤回山寨。

布三、横七等人行至皓月当空才返回龙蛇岭山脚下。按元同的要求，他们先藏到山下的树林里，等待与幺五汇合，然后所有弟兄在次日清晨一同回山寨。

喽啰们不解，纷纷交头接耳，幺五安慰道：“兄弟们想想，若官军发现是我们冒充他们抢粮，还不得抄了我山寨啊！等各处暗哨都回来了，一切安全了，我们才可回寨。”

大家不再做声，想到满车的粮食，还有吴家的酒肉，忍一时也是个美。

次日清晨，天空还没放亮，众人消遣了吴家的酒肉后，便开始分起了赃。幺五是寨主，他带着两车粮食回了山寨，横七与玖九拉了一车粮食走了，布三拉着另一车尾随其后。横七与玖九一队则偷偷潜入山下的村庄，将骗来的粮食放到村民的家门口，行善而不留名；布三带奔向平阳县城，他要为弟弟布四解困。

此刻，布四正在县衙门口安抚示威的百余号农夫，这些人都是他骗来的，打着抗税抗捐的旗号，但农夫的示威却是真心的。布四很是聪明，他以吴氏坞堡的名义怂恿这群农夫，承诺事成之后分给粮食。

农夫们一听，有吴氏做后盾，还有粮食，而且他们也真心想抗捐，所以便一窝蜂跟着布四到县衙门口闹事。布四也是依元同的计策行事，目的是离间县衙与吴氏的关系，不让他们互通有无，以免搅和了龙蛇岭的打劫大事。

两车粮食背回，山寨顿时沸腾了，幺五带着众弟兄双膝跪地，“先生，你是我山寨的救命恩人，我们兄弟叩谢先生。”说罢，咚咚咚磕着头。

百余号人步调一致，又是磕头，又是呼喊，用感激的眼神看着眼前这尊真神。元同扶起幺五，吩咐大家赶快卸粮做饭，毕竟还有几十人饿着肚子呢！

元同把幺五拉到一边，“幺兄，这抢骗绝不是长久之计。长此以往，他们便如坞堡中人，心黑透了，也就没救了。这回有了种子，今日便种到耕田里。”

“先生所言极是！今日便耕种，有了自己的收获何须去抢！”众人卸下谷袋，打开一看，有黍谷，有麦谷，很适合山寨种植。饭后，幺五带领大家在田里播下种子，也播下了山寨生的希望。

吴氏坞堡，一场突如其来的洗劫彻底冲散了喜庆氛围，老太爷又气又惊，心里发颤，已彻底丧失了洞房花烛的力气和兴致，独留小十八于空房中。这个被逼迫的豆蔻少女，暂时保住了处子之身，可她仍在吴氏的高墙内，命运依旧未卜。

躺了几日，吴老太爷恢复了体力，也恢复了脑力。他尽力回忆那日发生的一切，越想越觉得蹊跷，随即召集几个心智尚全的儿子议事。老太爷说了自己的怀疑，众儿交头接耳，低头思考，准备各抒己见。

吴三手捂着脸，含含糊糊说道：“沈县令的父亲也纳妾，这事蹊跷，这贪官从来都是雁过拔毛，这等好事定会给吴家送信。”

“可这些官差确实是县衙派来的，还持有公文，那个大印我认得啊！还有那杨将军的令牌”有儿说道。

“公文可作假，而那令牌之前我等未见过，确实难辨真假。”吴三说。

诸儿讨论了一个时辰也无定论，最后老太爷一锤定音：“都别说了。老三，你派人去县衙与沈县令核实一下，回来后再行定夺。”

平阳县衙，沈县令气哄哄地坐在后堂，惊魂已定的他想着那日所发生的事，心中极度愤怒和痛恨。沈县令每次到吴家，无论是公务还是做客，回来都能满载而归，金银财宝应有尽有。吴老太爷纳妾，县令本想借贺喜之机大捞一把，没曾想吴家为了阻止他前去，竟派人到县衙纵火，如此恶毒，他怎能不愤怒。

这吴家是当地一霸，侵占民田、强霸民女、克扣工钱，所有能盘剥穷苦的事他们都干过。这些年，不断有人到县衙状告吴家的恶行，都被沈县令压了下来，他也算是有恩于吴家。而这一次吴家竟蛊惑农夫围攻县衙，教唆他们抗捐，是可忍孰不可忍？

沈县令是越想越气。此时，有小吏来报，吴家派人来询问太爷为何没去贺喜。

县令一听，怒不可遏，吼道：“这吴家贼人，贼喊捉贼，还假惺惺来问我，给我打出去。”

小吏接令，给信使一顿胖揍，然后赶了出去。

鼻青脸肿的使者回来复命，吴家众儿孙顿时炸了锅，县衙是铁了心要与坞堡决裂，曾经的利益纽带将要断裂，这可如何是好？

还是老姜更为辛辣，吴老太爷派儿子们亲自到附近坞堡传信，内容为：形势有变，粮草征收由军队转到郡县，县令已不再是盟友，各家好自为之。

山寨中，饱腹的众猴逐渐褪去了猴皮，又现饱满五官。这几日寨中无事，大家都悠哉自得，以为从此便过上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半仙生活。他们想的并非是自给自足的避世生活，而是不劳而获的吮世生活。

有如此心理，他们离危险已不远了，这会让他们由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前一个是濒死的极度绝望，而后一个是饱腹后的极度贪婪；前一个极端，死的只是他们自己，后一个极端，他们会夺去很多人的性命。

元同对幺五说：“寨主，这百余人不能一直无所事事。人啊，你把他们当成什么，他们就能变成什么，他们可以是山贼，可以是军士，可以是农夫，也可以是工匠，如何塑造他们，全由寨主你定夺。”

“嗯！我觉得这些家伙也养得差不多了，是该操练起来了。”幺五与众头领商定，按能力禀赋将这百余号人分成数个小队，军士队、斥候队、耕田队、牧马队、木匠队、石匠队、庖厨队、刨菜队等等，各头领分别带领一队。不过，布氏兄弟被落下了，他们有任务在身，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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