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神明 第一章 授洗神殿

饥饿，寒冷，对生存的渴望，对未来的绝望，是维塔一族禁于黑暗生活的主旋律。魔根里森，巨大的禁锢牢笼，扎根于深处的土壤，屹立于穹顶之上遮天蔽日。阳光，雨水，都成为了最为珍贵的神之馈赠。

流星坠落，天启降临。

无尽黑暗的穹顶被星光点缀着，成为人们眼中温暖的光亮。一片白昼划过满目疮痍的村镇，其中连隐秘的呻吟声都少的可怜，地面上黝黑的壳状物踩上去咔咔作响，绵延数里都是残破的房屋和湿泞的耕地。萧瑟的风声中，传来窸窣麻密的移动声响，荆棘深处躁动起来，各个神会敲响了破晓的钟声，流星转瞬即逝，它是灾祸亦或是希望。

主神会授洗神殿口

主教长郑重的将一个包裹交给对面的青年，并叮嘱他：“去吧，我的孩子，祝你成功。”

青年名叫张星，是族中长老张氏的独子。

张星有些犹豫，“父亲他。。。怎么说？”

主教长眼神温和，上前握住青年的手，声音暗哑，仿佛在按捺心理不舍的感情，说道：“他会支持你的，你在做拯救全族的大事，他会以你为荣。”

张星听罢低垂着眉眼，然后突然上前一步将包裹放到主教长手上，倾身拥抱了一下他，又大力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起身后拿起包裹转身进入了满是荆棘缠绕的神殿。

一阵小风吹过，主教长和身边的神使们刚刚被青年的动作搞得心情大起大落，被晚辈拍的那几下差点儿拍碎了脆弱的脊梁。。。。。

一个身影突然穿过人群向神殿跑去，被其他人按捺住，来人竟是青年的父亲张氏，只见他面露凶光，眼神怨毒地瞪着主教长破口大骂：“你个披着人皮的鬼怪，还我儿子！”

主教长踱步到张氏面前，“最近的神会的事情太多了，我已经很累了。”说罢状若不适扶了下额头，又说道：“刚才送走一位我族的英雄，他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黝黑的神殿发出呜呜的风声，此时的主教长跟刚才慈眉善目的老人判若两人，得意又疯狂。

另一边的路上，拥挤不堪的木板车里一呼一吸间皆是汗臭和脚臭，邢曲歌涨红了脸，瞅准空隙探出头去。“还是让我走路吧，我对自己的体力有信心！”说着开始挪动身躯，打算从小窗口挤出去。

再这样下去，一半路程后就要中毒身亡了。

看护队伍的布都看准邢曲歌的额头，来了个精准的脑瓜崩，又给摁了回去。“给我老实待着！”

一阵哀嚎声响彻巷尾，荆棘深处都异动了起来。

两天后，布都运了几车的劳动力抵达主神会，接待的神使清点人数，布置任务，还发现了一个七荤八素的‘黄花菜’，这‘黄花菜’不是别人，正是被板车旅程掏光灵魂的邢曲歌。

神使一脸嫌弃，同行的另一个少年阿诺无奈的笑了笑，支撑着他先去休息。

房间还是一如既往的简陋，邢曲歌被拖拽进房门，一进门就突然精神焕发了，关严门窗，打开包裹，招呼阿诺过来商量大计。

阿诺：真是白搭了我的汗水。。。。。

“第一，我们需要一个灵活性很强的职位，最好是能接触到后面的神殿。”

阿诺点了点头。

“第二，我们需要两套神使的衣服，以防不时之需。”

阿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第三。。。。我还没有想到，到时候再补充吧，出发时间是三天后。”

阿诺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怔住，又疯狂摇头说道：“三天会不会太紧张啊，我怕准备的不够充分。”

邢曲歌整装躺在床上开始补眠，很耐心的回答道，“神会内部人员人数比较少，等你混的脸熟了再走会消失的很明显，再说了，夜长梦多。”

邢曲歌悠然的睡了一下午，到达神殿后发现人寥寥无几，一位神使脸臭臭的拿着两把扫帚过来交给了两人，并嘱咐他们清扫神会是神圣而伟大的职务。自此，两人收获了一个非常灵活，非常掩人耳目的工作，缺点也很明显，工程量大，人数少。

当阿诺第五次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觉得人生很幻灭，想起与邢曲歌相识后的点点滴滴，如果手中的扫帚是可以杀人的凶器，他绝对会去先干掉罪魁祸首，再自杀。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活了。

而罪魁祸首邢曲歌此时正款款地从小道走来，抓着一把红果子扔给阿诺，“你这么努力是想竞选新任教长嘛？放弃吧，他们已经有人选了。”

阿诺噘着嘴，泄愤似的嚼着红果子，仿佛每个果子都是喋喋不休的邢曲歌。

这红果子清甜爽口又多汁，十分的解乏，简直是人间美味！阿诺盯着手中的果子惊奇道：“你从那儿拿的？”

“后面的菜园子大的很，我动手，你放心！”说完还拍了拍胸脯。

阿诺此时难以置信自己手上捧着偷窃的罪证，自己还是销赃的共犯。果子还在手里，命已经飞走了。

邢曲歌看着被自己逼疯的阿诺有些无奈。授洗神殿的位置就在菜园后面，需要穿过一个干枯的河道，再往深处就是未知之境，他二人不是主神会的神使，绝无可能被授予荆棘草团从正门进入神殿，必须另辟蹊径。

荆棘草团——魔根里森的果实。

作为对有罪一族的恩惠，每十年成熟若干的荆棘果实被赐予罪民，携带者作为选召者进入主神会的授洗神殿赦免罪责，被召回人间。

所得荆棘草团数量稀少，所以对授予人的选拔一直是主神会内部人员的权利，一般人无法接触，更没有资格进入主神会。

那晚群星坠落，地面动荡，荆棘草团以极快的速度略过穹顶，四散到四面八方，一颗砸进了偏远神会所在的中央建筑群，另一颗击中了杂物间的神像，神像在邢曲歌和阿诺面前当场碎裂，场面极其震撼。

一夜过后主神会发布收缴令，并派出主教长的得意弟子布都做前锋，诱惑与武力并施，力求重新掌握分配权。与胆怯的阿诺不同，邢曲歌更多的是考虑能从此事件中得到什么，他们手中有两颗草团，可操作的空间很大。但可供计划的时间不多了，草团现世几个小时后，尖刺已经没有初见时的扎手，是正常的软化，还是神力逐渐散去的萎靡？这一切已经无法深究了

邢曲歌心里盘算着，归还草团可以，但也要有所保留。利益交换，一个草团换取进入主神会的机会再合适不过了。

邢曲歌和阿诺的计划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还顺便开了小灶，撸光了红果果。

主教长最近压力山大，张氏独子被暗自送入授洗神殿的事，在长老议会时动荡不小，拥护者和反对派一言不合便要掀桌翻脸。

反对派称该行为是在铲除异己。

拥护者称该行为是为族争光。

一边涂吐沫翻飞的喊打喊杀，一边脸红脖子粗的给自己带神圣光环。

中立派的白氏老神在的咳嗽了一声，对此有不同看法：“既然大家都各有各的想法，不如我们整合一下，我提议，下放所有荆棘草团给各个长老氏族，由氏族挑选合适的人供奉给教长大人去神殿授洗。”

白氏的算盘打得好，张氏的独子已经搭进去了，如果不能把选择权攥在手中，迟早会轮到在座的其他人。

张氏已经被戾气急红了双眼，势要掀掉主教长这波人的一层狼皮，“你不会说就别说话！不是要各氏族雨露均沾吗，你先把布都给我送进去，一命抵一命！”

教长大人听罢转头看向全程沉默的布都，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样。”

在场的人都知道，布都是主教长唯一的弟子，更有风声说他是主教长认定的继承者。

你敢打他的主意？大家都觉得张氏你很勇。

教长露出一个还算和善的微笑，面对着张氏说道：“你们也听见了，孩子不愿意，神圣的任务必须授予维塔族甘于奉献的英雄，他还需要继续修行，聆听神明的教诲。”

在座的其他人都对主教长的双标行为在心理嗤之以鼻：你个老扒皮，坏得很！

“你可以骗骗他啊，你不是很擅长嘛！”张氏开始声嘶力竭，有种愈演愈烈的疯狂。

“或者把你扔进授洗神殿，他准保会巴巴的进去。”

。。。。

张氏还在持续输出他的“骗布都十大偏方”，其他长老见状纷纷摇头，一代长老现在蓬头垢面，神经错乱，简直不忍直视。

会议到最后，主教长保下了布都，白氏与其他各族人分享了荆棘草团，张氏被免去长老职位，改行菜农，管辖菜园，惩罚不重但侮辱性极强，原本的议题被淡化。

今晚的庭院很是热闹，先是大张旗鼓的分发荆棘草团，使得刚来的其他村民分外眼热，一片赤诚被轻飘飘的扔在了地上，不过这都不是邢曲歌所关注的。

紧接着被押出来一位略显疯癫的老头，并颁布了对他的惩罚。因对神明不敬，扰乱神会秩序，被贬菜园耕种。去授洗神殿的路就这么被一个老头堵死了。

阿诺更是胆战心惊，要怎么交代果树的事情？

回去后邢曲歌对着荆棘草团托腮凝视，神情空白，阿诺躺在床上呈安息状。

阿诺的思想很简单，能来到主神会已经很满足了，没有必要冒生命危险去什么授洗神殿，也许是注定计划无法实施，希望邢曲歌能想开一点。

半夜时分，阿诺起身去茅厕，被还在摆造型的邢曲歌吓了个半死，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心脏后说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活儿要做。”

听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邢曲歌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扭头瞅了一眼阿诺的背影。

第二天，事情出现了惊天的反转。

看守张氏的神使发现菜园里的红果树被摘光，怀疑张氏在打击报复，上报后主教长大怒，尔后又被罚去清理茅厕。

一时之间“张氏监守自盗”的新闻成为了大家的谈资。

阿诺长舒一口气，感叹自己差点一夜白头。邢曲歌倒是满不在乎的在发呆，好像昨晚失语的人不是他，困倦的的很，听完小道消息就打算回去补眠了，临走之前对阿诺说道：“好好干，争取成为主教长的继承人。”

阿诺看着眼前的活儿很无奈，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自从天降异象以来，主教长新增了成为智者的烦恼——脱发。

时常睡眠轻浅，吐息厚重，面色犯紫，可能是大限将至。唯一的弟子又每天吊儿郎当，不堪大用，每晚想起都要捶胸顿足一番。

不过张氏已除，是时候安心铺路了。

“啪！”的一声，他被窗户方向的异响吓了一机灵，等挪动着身躯看去，赫然是一滩褐黄色的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