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国七十年 第54章 前夜（一）

“小熊，你跟我说实话，莫要戏耍，真的不认识枪神童渊吗？”“大兄弟，我跟你说的就是实话啊，什么枪神童渊，凉州就没有这号人物，估计是哪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自封的名号吧。”由于军中不得大声喧哗，两人一直是小声交流，经过再三盘问确认，修羽肯定张绣没有撒谎，他不知道枪神童渊是何许人，或者说这个时代往前几十年间都没有一个叫童渊的人存在过，也就意味着不存在什么枪神，更没有百鸟朝凤枪。心中倍感失望，修羽不再理会张绣的唠叨，专心赶路。

途中想逃跑的人被抓到后，骑兵会用麻绳套于他们脖颈上，然后拖着在行进的队伍侧面飞驰，以警示、震慑众人。很多逃兵都是被强征来的壮丁，或惧怕战争，或留恋家乡，又或吃不了行军的苦，最终落得个脖颈扭断、身体血肉模糊、枭首示众于路边的下场。

路上无话，经过十多天的行军，军队开始分批进入汜水关，通过汜水关后，大军最终目的地是到达荥阳附近的军寨，早一步抵达的张济以及原本就在此地的徐荣已命人建好营寨，静待董卓的军队入驻。

“呜呼！终于不用忍受折磨！十几天下来老子屁股都长茧了。”修羽望着方圆十数里的中军营帐，由衷的松口气。行军并不是郊游看风景，他每天启程的首要步骤是用铩柄上的绳环，也就是所谓的鸟翅环，将长铩往胳膊上一套，保持长武器行军途中直立着，待到夜晚扎寨时再摘下，一走就是一整天，还要同时忍受驽马前进带来的颠簸，往往头沾到草席即可入睡，哪还有闲心去关心其他的事情，更没有心情去细细欣赏途中的风景。

大军出征前的告别仪式较上次李儒出征时更加庄重正式，李儒出发时顶多来点军人家属作别，董卓出征不仅有家属作别，更是直接摇来小皇帝刘协以及朝廷百官前来送行。前来送行的人除开军人的家属大多面色愠怒，袁隗的死引发的后果非常巨大，天下士子纷纷以笔锋作刃，各种诗词文章抨击董卓，其中不少人更是叫嚷着替袁绍、袁术报仇雪恨，许多原本顺其自然的朝中官员因此不想前来为西凉军送行，无奈碍于董卓的淫威，被凉州兵裹挟至此。

多年以后修羽依然记得在那个并不阳光明媚的上午，年仅九岁的汉献帝刘协神似提线木偶，被名为汉臣的西凉集团簇拥着立于城门上，唯唯诺诺接过李儒递来的文书，用孩子的声音对着城下十多万大军念什么汉室不幸，反贼犯上作乱，纠结氓流匪兵祸乱四方，乃社稷之顽疾，日月之流毒。阵云压城，鼍鼓急鸣，今有相国董卓大人心系百姓，举兵东征。欲匡扶天下，安定庶民之类云云。此等诡异的场景加上出征时西凉集团将军旗替换为写有“汉”字大旗，如今想来依旧充满讽刺，身为权力及利益的最高裁决者的皇帝本人只能任由他人摆布，派出个更大的国贼去消灭正在作乱的国贼。不过按照法理上来说，虽然一生都是傀儡，汉献帝刘协某种意义上还得感谢董卓，没有他废长立幼及李儒的鸩杀少帝，刘协不可能坐上九五至尊的位子。

“皇帝如果年龄大点就好了，现在还有机会培养自己的势力，等到去许昌那就真的成为傀儡，坐等完蛋。”修羽当时就在想，如果汉献帝再年长些，是否乱世会更早的被终结。西凉集团内部不如后来的曹魏集团内部稳定，并州派系和禁军名义上听命于董卓，却更易改弦易帜，并州军头目吕布虽贪图财货名利，目光短视，但和高顺类似，是一位一心想做汉朝大将军的纯人，刘协有点心机可以尝试拉拢其成为心腹。而去许昌后，纵使曹操表面上尊敬，手下的人也只会听命于曹阿瞒，对所谓的天子阳奉阴违，天子的威仪会被逐渐蚕食架空，只待曹丕篡汉自立。

修羽和小熊因官职相近，被分配到同一间军帐。张绣因为张济的关系有资格前去旁听议兵，用过晚膳后就不见踪影，修羽没有类似的靠山，只好在军帐中整理个人物品，铺开毛毯，略作梳洗，准备入睡，免得张绣回来后入睡的鼾声吵得他睡不着。他携带的毛毯没有多厚，其实是块被罗灵籁简单粗暴缝合在一起的薄皮草，不仅他有，高顺和罗英也有。由于此次联军人数太过庞大，这位平时大大咧咧、神经大条的羌族美女在众人启程的前夜难得落泪，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哄消停，几人甚至向羌族信仰的天神起誓，保证平平安安、零部件不缺的归来。为防止与上次相同有流民前来骚扰，修羽和高顺请示董白后，将还未编入西凉军出征序列的卫队调来赶跑附近几个胡同内的所有流民，留守洛阳的董白也答应在几人出征时帮忙关照罗灵籁。

讨董联军的军帐并未与董卓的营寨隔汴水相望，早在几天前酸枣方面的主力到来后，袁绍指挥大军开始渡河。徐荣手中兵少，在联军渡河时，依然派出大部骑兵半渡击之，可惜被联军凭人数优势轻松打退，最后只得眼睁睁看着讨董联军渡河安营扎寨。

双方的营寨分别扎在两片平缓的丘陵上，中间隔着大片野地，这里同样是双方选定的大战地点。据说此野地原先是古汴水的河道，如今遍布碎石砾，长满杂草，骑兵可以沿着两侧平缓的丘陵从高到低纵马冲锋，正适合双方展开军阵作战。入夜后双方在野地两侧上都有执火把的巡逻队，防备对面劫寨，双方巡逻的士兵隔着很远的距离像应答山歌似的隔空嘶吼对骂，在月光的照耀下颇为有趣。

躺在皮草上的修羽隐隐能听到随风而来的脏话，自言自语的吐槽道:“我靠，各位大哥，你们这么精力充沛吗？有什么仇什么怨，明天战场上见真章不好么，非要连夜互相问候祖宗，咋滴，搁这儿叠被动呢。”随后修羽将这些脏话当作夜晚的虫鸣鸟叫，翻个身安然入睡。

……

西凉军今晚的议兵由董卓亲自主持，董肉山本可以在皇宫中与灵帝的妃子、宫女行房做乐，却被讨董联军硬生生从洛阳逼到荥阳，加之一路上舟车劳顿，故而满脸阴沉。等待半天，见董卓并不打算开口说话，帐内众人又是低头沉思，气氛生闷，军师李儒自然而然起头:“诸位也清楚，明日便是我等与关东叛贼交兵之时，敌军兵多粮足，乘势而来，我军奉天子之诏，虽军力逊色，然全是百战之师，精锐无比，对面不见得能占到便宜，谁愿意挫挫反贼的锐气，明日去打这头阵？”

“贾叔，你认为谁会被任命为前锋呢？”小熊张绣站在大帐的靠近帐门的位置，见帐内无人应答，偷偷俯下身低声询问身前坐着的男人道。“不知。”男人惜字如金的回答道。“贾叔，你看我行吗？”“不行！”“贾叔，既然如此，要不我举荐你去打头阵吧，这破敌的头功正适合叔叔你啊！”张绣两眼放光，开口说道。

“咳。”男人被张绣的话给呛到，一旁坐着的张济急忙将腰间悬挂的水囊解下，递给男人。男人摆手拒绝，回头瞪了一眼张绣:“绣儿，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别老是拿这种事来吓我。”张绣挠挠头，贾叔怎么跟其他的武将不一样呢，别人都是抢着当先锋，他却事事不争，主打明哲保身。男人正是修羽心心念念想见到的毒士贾诩，因为西凉集团与白波贼签订约定，他待在陕地无事可干，就被李儒给召回，随从董卓出征。

西凉军举行战前议兵，讨董联军自然也不例外，对面丘陵上联军大寨主寨的位置今夜同样灯火通明，不少人分坐于中军大帐两侧，主座前正站着一身穿虎皮鎏金甲的人，此人手挥文书，慷慨激昂、声泪俱下对在座众人演讲着:“诸位，国贼董卓祸乱朝纲，掌弄天子，欺虐百姓，致使社稷不稳，乾坤倾覆……”“更可恨的是董贼竟将我袁氏在京中的族人无论男女长幼，一一杀尽。呜呼，悲哉！”男子话语未完，左侧席位上一名留着山羊胡、面相猥琐的男人接过话茬，满脸悲哀的哭嚎道，虽是哭嚎，此人眼中未见半滴眼泪，语气中满是淡定，未见悲伤。

演讲的男人闻言以衣袖掩面，略作擦拭，开口说道:“公路所言正是，想本初的叔叔袁隗何等德高望重之人，也未曾逃脱董贼的屠刀。如今国仇家恨俱在，明日我等便共举义兵，剿灭西凉匪军，擒杀国贼董卓，望诸位戮力同心，救苍生于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