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树 22、 终究是俗人

雷鸣火急火燎地赶回局里，刚上楼，就听见陈勇的声音传来：“不老实，什么也不说，对吧？……什么？火车还有四个小时，想走？告诉你，传唤可以有12小时！你先待着吧，想走就赶快交代；如果还嘴硬，那就24小时！”……

雷鸣推开门看了一眼，陈勇随即出来，说：“真是巧了，我去职院找孙院长，还没上楼，就见他出来。”

“难道是去找孙院长辞行？你说他今晚回深圳。”

“辞什么行，他是去拿钱，2万块！什么年代了，还专门弄个包来装现金。他说是为了给他老婆看病，专程回秦市找他二叔借的。我一看这小子，就不是好货色，先晾他一会儿，等到火车快开了，我看他说不说！”

雷鸣一听，想到江俊刚约好的饭局，略一沉思，便对陈勇说：“不用，我俩现在就去审他。”

雷鸣跟在陈勇身后，进到审讯室，也不言语，只是把窗帘放下，并将台灯和录音录像等设备一一安置好……

幽密黑暗的环境，紧张严肃的气氛，陈勇进来时，只说了句“你牛啊，让我们大队长亲自来审！”，让本来就忐忑不安的孙高文，更加紧张，心里简直不堪重负，神经也变得极度紧张起来……

刚开始，孙高文一口咬定是回来借钱给老婆治病。陈勇将桌子一拍：“撒谎！你就是因为离婚了，才南下深圳的。这么多年，混在深圳，根本就没老婆！”

接着，雷鸣正告他：“因为你涉嫌大案要案，如果还想负隅顽抗，拒不交代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一听说是大案，孙高文彻底慌了神，最后哀求道：“我可以交代，但今天必须让我走，否则，我会被开除的。”闹了半天，原来他怕赶不上火车，被老板炒鱿鱼……

对于这样一个没出息的家伙，雷鸣心里有底了。于是，雷鸣跟他老板通了电话，说有一个案子请孙高文他协助，可能会迟到……

真没想到，知道老板不会找他麻烦，并且让他不着急后，孙高文一下子才全招了：这个他舍不得的工作，是孙务实给他介绍他，因为活不多，钱不少，他特别珍惜，也对孙务实满怀感激。

今年过完年刚回深圳，因为父亲病故，要赶回来奔丧，已经请过一次假了。没想到，前两天接到二叔的电话，要他务必回来一趟。自己好话说尽，这才准假。可没想到，自己费尽心力，千里迢迢跑回来，只是为了取个包，这让他心里很是不爽……

但孙高文也不是个善茬，他想为这么个小事回来一趟，这中间肯定有猫腻，只报销个路费，绝对想不通。因此，还想缠着他二叔，捞点好处。没想到，直到今天才拿了两万，还进了公安局……

虽然情况弄清了，但由于这属于涉及省管干部的经济案件，雷鸣只能马上汇报。结果上级指示：严格保密，暂缓行动，一切要等教委的职院升格大学的测评工作结束后再说。

晚上，在江俊的秦汉大酒店包房内，雷鸣端起酒杯，十分真诚地说：“江总，今天我俩说了不少掏心窝子的话，看来，你不嫌弃我这个朋友。现在，我俩又在一起，喝它几杯酒，我再跟你说说心里话，是真想交你这个朋友。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就干了这杯酒，来，我先干为敬，而且我要敬你三杯！”……

酒过三巡，几杯美酒下肚，雷鸣开始跟江俊称兄道弟了。

雷鸣说：“江老弟啊，你原来的兄弟，现在的岳父，吴教授真是个好人啊！为人善良、正直，而且特别有本事，不冲你的面子，我也要敬他一杯！……”雷鸣端起酒杯，起身洒向地面，说：“关键是，这个人太聪明了，他生前做的那个策划，真是漂亮！在把他的电脑给你，退还给吴祺之前，他写的东西，我都认真看了……你的那个，什么校企合作方案，我也知道。如果说，市政府的南向东扩城建规划，让你纺织厂的地皮升值，那么你岳父的这个研创基地项目，就彻底盘活了那块土地！这种人，才配做你的兄弟，不对，才配当你的岳父老子！”

江俊也是喝得有点醉了，主动说道：“没错，我这兄弟，祺祺的爸，我该改口，叫岳父了，嘿嘿……老吴他，的确善良、有才，还正直，从来不把金钱和权贵放在眼里！这个一举两得的想法，就是他提出来的。但在做项目方案时，我想他提高点商用面积，他死活不肯，这么多年的兄弟分，求他不干，给他钱也不要。我只好去找孙院长，你猜，孙院长怎么说，就连他去劝都没用。还说什么：人家是市政府的经济顾问，动了他的方案，他会吵到市委去！

一直到他走的那天晚上，他还不肯修改，我俩还在电话里吵了起来。后来，我发现他的存在电脑里的文档，比例竟然修改了！你说怪不怪？我估计，肯定是孙院长最后开口求的，否则，他才不会减少研创基地用地面积。

虽然直到昨天，我的规划图还没通过，不过，他老吴的方案，政府部门一般都没问题。我把规划设计方案一拿出来，第一期别墅区12栋就已经有人预订了。我给你的房子是第二期，就在别墅区前面的，我说过，可以给你95折，现在我们是兄弟了，再给你两个点，93折！”

雷鸣心想，这顿酒，于公于私，都喝的值了！但他没多说，只是还将酒杯举杯过顶，诚恳地说：“谢谢！兄弟，我干了！”放下酒杯，雷鸣开始谈到那个关键问题了：“虽说兄弟感情不能用钱衡量，但在钱面前，有几个人不动心，可能只有吴教授，你岳父，能做到不把钱放在眼里，50万也不动心！问题是这样的人，能有几个？我做不到，孙院长也做不到！”

江俊听了，点头称是：“对，我做生意这么多年，真没见到这种见钱心不动、眼不开的人，至少在这个项目上，只有他老吴……”

雷鸣心中大喜，没想到为人谨慎，心思缜密的江俊，可能真的是酒喝多了，也可能在我面前已经毫无防备，自己说漏了嘴——先说孙务实都不敢劝，又说估计是孙院长开口求的——看来吴教授的确没拿钱，但孙务实拿了钱后，才要求吴教授提高比例的。于是附和道：“对，干杯，都是俗人，连孙务实也做不到……”

听他反复说到孙务实，江俊这下警惕了，他看了一眼雷鸣，不置可否。紧接着，雷鸣补上一句：“兄弟，我跟你说实话，下午我把取钱的人抓回来了，是孙院长他侄子，专程从深圳回来帮他取的，拖了三个多月。你们监控实际上要保留100天对吧？他没想到啊，虽然孙院长十分爱惜自己的羽毛，但他终究还是个俗人啦！你也不能脱俗——下午我走之前，给过你主动交代的立功机会，要你认真反复考虑，可你是坚决放弃，唉……”

江俊只想着取钱人被抓的事，根本察觉雷鸣为他错失主动交代机会而惋惜。只见他紧张地用手转动着手串，结结巴巴地说：“啊——人抓到了，你们……查到这事，不，不会影响我的项目吧？”

雷鸣说：“这你可以放心，毕竟这是政府的重点项目，我相信，肯定不会受影响。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与孙院长交往的情况，是详细的情况，包括一些细节。比如说，最近这段时间，包括见面交谈和电话中涉及吴教授的一些情况，你都必须坦白交代！”

雷鸣掏出香烟递上，点燃后，郑重其事地对耷拉着脑袋的江俊说：“虽然，我们是兄弟了，但有些事，我还是必须跟你讲清楚，像你这种金额的行贿罪，应该是五年以上，十年以下的刑期！不过，如果有重大立功表现，是可以减轻甚至免除处罚的。兄弟，我是真心想帮你。毕竟对于你而言，目前，你在事业上最重要的事情，是企业顺利转型，稳步发展；而对于你个人来说，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你爱的人，相信你希望过去的好朋友，现在的岳父大人，能含笑九泉，更何况，你一个大男人，不能再让吴祺担惊受怕吧？”……

此时，两个在各自行业里事业有成的人，都在掩饰、试探；在权衡利弊、在看谁能被先引出底牌。雷鸣因为手上掌握了一系列证据，这才底气十足地探询自己需要的情况。没想到，江俊因为烟酒气氛下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加上雷鸣帮他把周凯拿走的钱追加了；现在，又知道孙务实现在已被盯死，今后肯定难以脱身。怎么办？

江俊想到自己的事业、爱情正要翻开新的篇章，在这关键的节点上，如果再不自保，可能一切都没了。经过反复考虑与权衡，他决定全都招了，以求从宽处理……

江俊抬起头，对雷鸣说：“本来，平常老吴给我帮忙，从未说过报酬的事，就是硬塞给他，也从没超过一万。这一次，因为涉及与职院合作的事，在这个关乎我能否下辈子再上台阶的大事上，我可是花了血本的——我对孙院长说，要给他俩一人50万！毕竟，在现在这个社会，有钱，才能活下去；有朋友，才能活得好！你说，是还是这个道理？”江俊停下来，举起酒杯问道。

“你江总说的，肯定没错，干杯！”雷鸣也将酒杯端起来，跟他碰了一下，问道：“哪他们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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