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树 13、盖棺定论？

李小薇看了照片，斩钉截铁地说：“是王威，除了他，没别人！”

“为什么那么肯定是王威？”雷鸣问道。

李小薇说：“王威从入校开始，就宣称要追我，而且是死缠烂打的那种。没想到，校外，他会跟踪我，还偷拍！难怪他当着吴老师的面，说有人要对我图谋不轨。不是他还会是谁啊？真恶心！”

突然，李小薇神色一变，哽咽地问道：“他威胁了吴……老师，对吗？难道，老师，就……因为，为照片……自杀？”雷鸣看到她眼睛一红，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对于李小薇的提问，雷鸣不置可否，他透过挡风玻璃，看着远方。毕竟，关于王威昨晚到过综合楼，而且就在吴卓敏出事前的线索，暂时还不能讲。想到昨天讲座上发生冲突的事，他便追问了一句：

“你说王威追你，你答应了吗？”李小薇摇摇头。

雷鸣追问：“那是不是，因为你没答应而让他因爱生恨？或者说，他知道你是吴教授最喜欢的学生，而使得他嫉恨、仇视吴老师呢？”

“那应该不会。因为追我的同学，也有，王威即便知道，也从没有过任何出格的行为”李小薇用手背抹去泪痕，说道：“再说，王威的人品还是不错的，就算他毫不掩饰地追我，但最多在我身旁晃悠，既没骚扰过我，也没影响到我的生活。如果吴老师，这次，是因为他……如此卑鄙，那我，绝不放过他！”说完，她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王威，想质问他。

雷鸣伸手制止，说：“不要，我们也在找他……你你先别急”。雷鸣下车打电话给杨卫兵，得知他以辅导员老师的身份，从王威家长那里得知，王威今天会回家吃中饭……

回到车上，雷鸣在送李小薇回学院，路上反复叮嘱：暂时不要跟王威联系，照片的事，明天会去找王威核实。

得知他们要去云台，李小薇说自己也想去，雷鸣当然不答应。

雷鸣将车停在职院门口，叮嘱她下午跟吴祺一起来一趟公安局。李小薇点头答应，也没问什么事，只是再三恳请，同意她跟着一起去云台，还说是为了尽快地完成吴老师的任务，实现他的遗愿……

也许对李小薇印象太好，又或许她过去对任务执行会有所帮助，在她做出不会提前跟王威联系的承诺后，雷鸣终于不忍心再拒绝。

吃完午饭，大家回到办公室，雷鸣安排李如水他们整理资料，梳理线索，然后对杨卫兵说：“你下午联系云台那边，了解一下王威的情况，准备明天跟陈勇一起赶过去，找到人，做好笔录，如果有必要，把他带回来。另外，那个李小薇，王威的班长，跟你们一起过去”。

这时，肖局长打来电话，要他马上去他办公室。雷鸣以为要听案件汇报，就说：“我正在整理案情，能不能下午上班后再汇报？”

谁知电话那头，肖局长竟然直接发火：“叫你过来就过来，快点，马上！”局长吼完，就直接挂断电话……

雷鸣一看，赶紧撂下电话，一路小跑，赶往局长办公室。

别看雷鸣办案时雷厉风行，原则问题上甚至有点六亲不认，但在平常与人交往时很有章法，在领导面前就更加圆润，尤其是在分管刑侦的肖南奇局长面前，从不敢造次。因为，对于这位参与过对越战争的老兵，雷鸣那是发自心底的佩服与尊敬。不冲别的，就凭他一根手指至今还留在老山前线，他就打心眼里服气，甚至有点害怕。

雷鸣从报纸上看到肖南奇局长事迹报道时，还在警校读书，正值青春热血的年纪，文章主人公的年龄比他还小。当时就对这位自卫反击战的英雄十分崇拜，尤其对他十八岁就主动请战的经历印象尤为深刻：1984年，肖南奇刚参军入伍，得知部队要去老山前线，就主动请缨上战场。部队首长考虑他还是个入伍不到三个月的新兵，尽管一连递交了两封请战书，都没得到批准。最后，肖局长硬是咬破手指，用自己的满腔热血写了第三封请战书，这才打动团部领导，同意让这位在训练中表现优异的新兵蛋子，去了老山战场……

后来，雷鸣从警校毕业，分配到秦市公安局，当他知道大英雄肖南奇就在这里，而且是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时，就主动要求去刑侦大队，只差咬破手指写申请了……

当雷鸣如愿以偿干起了刑侦，为了早日得到心中男神的认可，他刻苦钻研业务，每次出警都冲在前面，很得肖副局长的欣赏。

但肖局长对他也非常严格，什么事都管着他。比如说，因为熬夜和压力大，雷鸣也学会了抽烟。为此，肖南奇不少批评他。

此时，雷鸣在汇报时，突然想不起另一个追求李小薇的男生名字，便下意识地掏出香烟点燃，再一次惹得肖局长开骂。雷鸣在迅速掐灭香烟，心里不停地嘀咕：我又不抽大重九……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铁青着脸的雷鸣在走廊上看到王琴。

王琴也是没有眼力劲，看到雷鸣后立即嬉笑着小跑了几步，兴高采烈地准备汇报。这让雷鸣很是恼火，他立即停住脚步，黑着脸，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

“你干什么去了，这么兴奋，是读诗歌，还是看小说去了？”

“雷队，你可真是神了，我既读懂了诗歌，又看了篇绝妙的小说”

“胡闹！你是个警察，你还真把自己当文艺青年了？”

王琴一听雷鸣的话，再一看他的神色，本来还抱着兴奋的心情，想把自己才掌握的情况汇报，让雷鸣好好表扬一番。没想到，竟然被他不分青红皂白训斥一通，顿时，眼泪都快出来了。

王琴咬了咬嘴唇，委屈地说：“雷队，我怎么了”

雷鸣一见她要哭了，便调整语气说：“诗歌的事情，查到没有？”

“查清楚了……”王琴拿出吴卓敏桌上的那张报纸，指着上面吴卓敏的笔迹，认真谈了自己的看法：“你说有可能联系某位房地产老板，说得没错。我认为，江总很值得怀疑……”。接着，他把从董澜那里了解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雷鸣汇报。

雷鸣听了王琴的话，心里的想法更加明确。不过，他对自己刚刚的情绪化，觉得有点不对，便委婉地：“对不起，我刚才态度不好。我没想到，你能发挥你文学素质高的特长，敏锐地发现我们都没注意的线索，不错，做得好！——来吧，我们马上去开个会”。

雷鸣跟王琴回到办公室一看，除了去学校调看监控的陈勇，大家都在。雷鸣说：“现在，我们开个小会，统一一下思想。大家都知道，我们公安机关是依法进行刑事案件侦查的司法部门，同时又是一个政府机关。因此，我们的工作，必须服从政府工作的大局……”

这个开场白，让在场的人，一时让大家摸不着头脑，全体陷入沉默之中。看到气氛有点凝重，小张插话：“雷队，公安机关的双重性，行政性与司法性，我们在警校就背过。局长说了什么，你就直说吧，是不是政府有了新的指示！”这时，大家都会心地笑了。

不过，虽然明白自己的身份，在这种情况下，雷鸣必须掩饰内心真实想法，向大家如实通报上级决定。但话语中，还是透露出一丝不满：“那我直说吧，刚才局长把我叫过去，通知我职院吴教授的坠楼事件，立即停止调查。也就是说，大家用不着再忙乎了，直接以自杀定论，反正也没立案，也就不存在结案一说。另外，解剖室要立即整理一下，并打扫清洁，吴教授的家属下午要过来。我说完了，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尽管说，但刚才布置的任务必须服从！”

小张可能听出了画外音，也可能是年轻，他带有情绪地，毫不掩饰地说：“你是领导，你说了算。早上，你才说要跟周凯的伤害案，并在一起调查，现在又说不查了。也好，反正现在手头上的事太多了。不过，雷队，能透露一下，领导们不让我们查了，究竟是为什么？不会是考虑到大家太累了，要给我们减负，让大家休息吧？再有，吴教授的自杀动机呢？王威为什么跑了？他没有留下遗言遗书，却写了一首诗歌，什么意思？还有，“艳照门”不是还没最后核实吗？”

此时雷鸣虽说是自己也有些情绪，但领导发了话，在全队所有人面前，他只能维护上级的决定。因此，即便小张的话，很不尊重上级领导，还带着嘲讽，他也不气恼。何况，在局长面前，他也一样有怨气，但想到肖局长残缺的手指敲着办公桌，说的话：“军人的天职是服从！你给我先执行了再说。把案情整理上报给我，写详细报一点，我看看再说”……

雷鸣冷静地回答：“定性为自杀，当然有理由。你们会问，一个手头工作尚未完成，事业心强的优秀教师，为什么会自杀呢？一开始，我也不相信。那张所谓的“艳照”，可能使他害怕、惊慌；孙院长的批评，也会让他自责、羞愧。可最后那通电话，是吴卓敏坠楼前拨给他女儿的，这才是他自杀的真正诱因！你们想啊，一个离婚的男人，很爱他女儿，但父女关系紧张，得知女儿受了伤害，却无能为力，做父亲的，这时是不是想死的心都有？加上这时看到能让自己身败名裂的照片；又恰好遭遇工作上的不顺，职称评定受阻，本想找领导理论理论，反而招来批评辱骂……所有这些事，集中爆发，他想自寻死路，求得解脱，你们觉得，很奇怪吗？！

关于这个电话，我找吴祺核实了，她承认，当时的态度很不好，她现在很后悔。昨晚，他们一家人在吃饭时，吴教授才知道女儿未婚先孕，流产了！一个知识分子，对名节的重视，可能不是我们能想到的；因为离婚，对女儿关心甚少，偶然间知道女儿出了这种事，带给他的自责和内疚，应该是巨大的，否则他也不会打这个电话，而且是在忙完他所有事情后打，可见，他是经过了四五个小时的煎熬！”

雷鸣停下来喝了口水，接着说：“当今社会，偷情、出轨不算大事，未婚先孕、人流，根本不算事，也许现在只有偷情生子、乱伦怀孕才算是个事，吴教授不可能连这些小事都经不住。但是，虽然“艳照”的事，我已查实，没这回事，但吴卓敏会不会心虚而害怕呢？人言可畏，特别是对于做老师的，更是如此。一旦照片外传，各种道德的批判，舆论的抨击，一齐袭来时，谁会去管照片的真假？到那时，像他这样一个受众尊敬的专家教授、政府顾问，心理上能承受吗？”

雷鸣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就算照片的事，他能说清楚，但她女儿的事，也有可能压垮他，让他没脸见人，只能自杀！退一万步，就算女儿流产他不去计较，但是，这个让她女儿未婚先孕的人，却是他宁死也不能接受的人啊……这种人，让他失去生活的信心，让他觉得是奇耻大辱，不惜寻死自尽！至于这个人是谁？就算我们知道了，但民不举，官不究，就算有人要追究，也轮不到我们出面，毕竟我们是公安机关，不是妇联。这种事，不属我们管，用不着我们操心。好了，既然已经决定不立案，大家就不要瞎想乱猜了！”

“还没盖棺，就仓促定论，我反对！”。从门口传来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