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树 11、第一反应

作为各自行业里的精英，当雷鸣从这种惺惺相惜的情感中抽身出来后，不由自主地用一种职业的敏感，开始认真审视着面前这个深陷痛苦的同龄人，头脑飞速地转动着。

尽管他尝试着理解江俊此刻的心情，也知道他与吴卓敏的死，可能真的没有直接联系，可问题是，他身上的疑点太多太多：为什么他要隐瞒昨晚去找吴卓敏的真相？在这小小的秦市，除了他还有谁有理由、有能耐追杀周凯？他跟吴祺之间，仅仅是出于一份对朋友孩子的照顾之情吗？……

就在雷鸣从周凯联想到吴卓敏，最后落到吴祺身上的时候，江俊的办公室里，吴祺正和李小薇因为找到了市场切入点，思路开始变得异常想清晰起来。

不过，她俩对于吴卓敏提到的那个热点事件，又觉得有些茫然。只见李小薇想了想，说：“祺祺，我想，这个所谓的热点事件，结合你爸要王威去云台公墓调研的情况，这个热点事件的主角，应该是公众人物，或者正好与某个社会焦点事件有关。但是，利用公共资源，用于商业运作，大众应该会反感，市场也会排斥的啊……依我看啊，我们也别在这里纠结。等下，问问你爸就行了，对不对？毕竟我俩的脑袋加一块儿，也抵不上你爸一个脑袋好使”

吴祺点点头：“也是，说否定，我爸只是这么一说，他也没有具体操作对象。唉，可惜我没名气，现在死了，也不算热点事件”。

“呸！呸！你现在也是我老板了，怎么说这种晦气的话呢？”李小薇瞪了吴祺一眼，又给王威打电话，没想到，还是关机，她只好对吴祺说：

“我联系不上王威，也不知吴老师昨天是怎么给他具体交代的；你呢，现在也找不到你爸，这个热点事件，我们又弄不清楚……不过，好在我们把市场切入点找出来了。我想这么办，你看好不好？既然一时半会儿都联系不上，要不干脆放一放，等下再说。现在呢，我们把你爸的方案多打印两份，再认真看一下，一是琢磨一下，乍具体的实施过程，还有哪些难点；二是看能否产生一些新思路？这些，都是你爸平常最希望看到的。”

说干就干，她俩将策划书打印出来，开始认真探讨分析……

这时，江俊推门进来，祺祺兴奋地说：“江总，快来，我看这四句话，已将这个项目的精髓，全都浓缩进去了，就是广告词嘛：世界是棵亲情树，你我都在上面住，五千年前是一家，血脉姻亲相交互。你看看，觉得怎么样？”

李小薇也认为这几句话相当不错，对项目进行了精准的概括，但如果按吴祺硬说的是广告语，她不敢苟同，因为它更像是项目说明书。记得吴老师在财经写作讲座上说过：在现在这个快节奏时代，人们只注重广告创作，而忽略了产品说明书写作。其实，一份好的产品说明书，不仅能清晰全面地提供产品信息，而且更好地提升企业的形象，提供产品质量保障，同时能吸引消费者作出购买决策。另外，说明书中的功能简介，注意事项等等、也可以起到广告宣传的功效……

此刻，结合这四句话，李小薇更加对吴老师的上课内容理解深刻。不过，她没指出这一错误。不是说吴祺现在身为老板，而是从江总他们的此刻严肃表情上，就知道谈论这个话题，非常不合时宜。

但吴祺还没发现气氛有变，不知是因为自己的发现，还是因为她爸爸的杰作，只见她念完后，抬头看着江俊，一脸的傲娇。

没想到，江俊看了吴祺一眼后，迅速将目光转到天花板上，因为他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看到这一情况，李小薇敏锐地察觉到了出事了！只见她疑惑地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俊……

身后的雷鸣，看到李小薇的身影，觉得似曾相识，正当他在脑海中仔细搜索时，小薇转过身来，明眸皓齿，清秀靓丽，那种惊艳感让雷鸣一下忘了此刻要干什么，只是暗暗叹：真漂亮！难怪吴卓敏……

这时，敏感的李小薇，从江俊和雷鸣脸上异样的神情，马上就意识到不对，江俊神情呆滞，面色严峻；而雷鸣身上的警服，很是刺眼，特别他盯着自己的犀利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

怎么啦？是有什么事吗？李小薇疑惑的眼神看向吴祺，没想到祺祺也似乎发现了什么，马上想到联系不上的老爸，她的身体变得僵硬。

也许是为了躲开雷鸣尖锐的目光，李小薇上前一步，伸手搂住吴祺的腰。没想到，看到江俊上前一步后，突然止步低头，吴祺马上挣脱李小薇的手，身子一扭，无力地倒向江俊，整个人虽然像瘫倒一样，却凭着一种本能，像拽住一根救命绳索似的，挽住江俊的手臂，声音都颤抖了：“江总，你今天怎么啦，是出什么事了吗？不会是……因为电话打不通，我爸爸吧？……出了什么事吧？说，你快说啊！”

江俊一言不发，只是身体微微颤抖着，牙关紧咬，目光呆滞。

这时，雷鸣主动上前一步，站在祺祺一侧，说：“吴祺，你好！我们见过面，我是刑侦大队的雷鸣。现在，有一个情况，我不得不告诉你，你爸爸，吴卓敏老师，昨天晚上……大概十二点的时候，他在职业学院综合楼，不幸……坠楼身亡。请你……一定要……节哀……”

吴祺跟李小薇一样，看到雷鸣，内心一紧，立刻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他的话音未落，心头马上像被大棒狠狠捶击了一样，随后大脑一片空白，觉得自己本来僵硬的身体，因为双腿突然一软，马上要倒了似的。要不是江俊迅速弯腰将她抱住，恐怕已经倒在地板上了……

此时，全身无力的她，好像跌进奔涌的洪流中，像地抓住一根木头一样，抱着江俊的身体，将头埋进他怀里，无声地抽泣起来……

这时，吴祺的脑海中，竟然出现了爸爸的声音，那是昨晚，他打来电话时的话语声。先是询问她身体的状况，现在她不能清晰地感觉到，电话那头的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因为不想说，在接通电话后，先是不搭腔，后来见他老是在问，为了避免他再提及流产的事，当时自己不仅语气生硬，多次怼他。但爸爸根本没在意她的情绪，而是像所有的父母亲一样，絮絮叨叨，不停说着，一句重话没有，只有安慰：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都能理解。两个人相爱，从心灵到肉体，就算是彼此间有过伤害，也愿意无怨无悔地去承受……也许你认为，身上的伤，总比心上的痛，要好受一些。但是，就算你心甘情愿去接受，但这种伤痛，你完全可以避免啊！这么多年，你从没跟我说过。但是，你要记住，你所受的任何伤害，我都知道，爸爸心疼啊……

昨晚，就因为这最后一句话，让她第一次感到父爱，原来如此厚重；这种父女亲情，原来无时不在，润物无声……

因为早上，小薇转来的他的方案，和“献给祺祺和小薇一样父爱缺失的人”的话，和文案中通篇的“亲情”两个字，驱使她拨打电话。她想，哪怕只有一句简单的问候都行，可惜，一直没听到。

刚才看到小薇的眼神，听到江俊的高度认可，作为女儿的她，第一次有了种莫名的骄傲与自豪……

难道真的有心灵感应？这么多年，爸爸从来没走进过自己的梦里，可昨夜，竟然梦见了他，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记忆十分清晰：他穿着一件酱色的西装，越走越远……醒来后，看到小薇的邮件，突然特别想他，上午拨他电话的次数，比一年的次数还多，可惜电话中，不是“电话已关机”，就是“不在服务区”……

此时的吴祺，除了绵绵的悔恨，就是不尽的自责。也意识到，自己从此将与父亲阴阳相隔，此生爸爸永远对她关机，自己还没来得及尽孝，爸爸就永远离开了她的情感服务区！一声发自肺腑的“对不起”，今生今世再也没机会说给他听了；一句欠了他好多年的“谢谢”，也许只能等来生，才能亲口说给他听！

见吴祺挣脱李小薇而扑在江俊的怀里哭泣，雷鸣很是意外，但只是尝试着理解；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老师——”

原来，是站在一旁的李小薇，在僵立呆住很久了之后，情绪突然崩溃，身体一歪，扑倒在旁边的沙发上，嚎啕大哭起来……这是什么状况,她李小薇怎么像如丧考妣？

雷鸣虽然不解，但还是忍不住想给予安慰。他从桌上的纸盒里，抽出几张面巾纸递给她，发现江俊怀里的吴祺，可能被李小薇感染，开始由无声地哭泣，转为呜咽，开始大声抽泣起来。而江俊一边用手在她背部抚摸，一边抱着他放到沙发上。好在李小薇这边经过刚才大声的号哭，在悲痛情绪得到充分发泄后，哭泣声慢慢变小……

在江俊的爱抚下，吴祺将头埋进他怀里，像个饱受委屈的孩子，尽情地哭过之后，稍微平息了一点，雷鸣便趁机上前一阵劝说，然后问她：“昨天，你不是跟你爸通过电话吗？”谁知，吴祺一听，再次激动地号哭起来，双肩在江俊的怀里剧烈抖动着……

江俊用责备的眼神瞪了雷鸣一眼，示意雷鸣走开，不要再说了。

雷鸣只好走回李小薇身旁，就听到吴祺那声嘶力竭的悔恨声，从江俊的怀里传出：“啊——对不起啊……我不该啊……爸——我，怎么办啊——俊哥，我的爸爸……我的，俊哥——”……

雷鸣一听，马上引起警觉。因为人在遇到情绪失控时，第一反应都是最真实的。此时，情绪几近崩溃的吴祺，为什么有如此反应，在她最伤心的时候会脱口而出“俊哥”呢？他们可是老板与员工啊……

“俊哥？”雷鸣很是疑惑，甚至觉得有点震惊，就算视江俊为亲人，也应该叫“江叔”才对啊，为什么她会这样喊呢？正在雷鸣陷入沉思时，突然，手机铃声响了，他看了一眼，急忙走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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