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鼓声寒 第 36 章

王寡妇与那女囚道：“肚里娃是闫管营的？”

那女囚道：“难说不是。”

可怜女囚，无奈女囚，为活命迫于淫威的女囚怀了身孕却不知谁人的，那人或是一般的牢子，或是比牢子位高的节级，又或不讲法度的管营，亦或牢头、男囚的，又或是牢城营外的。

古因盈道：“可曾说谎？”

那女囚道：“牢城营又不是奴一个囚犯。”

古因盈指着龚三横与女囚道：“龚统领有心要救你，你须安稳听话，保你生了娃又子母平安，只不许你有逃走非分之想，想你孕妇逃也逃不到那里去，逃的后果你晓得，九道沟里了过余生。”

那女囚起身望龚三横脚下跪去，叫一声恩公。

龚三横看去古因盈，我几时要救这囚徒了？还保他母子平安？龚三横肚里责怪古因盈时教女囚起身，道：“今晚安在店里歇息，明早有人唤你随车家望山前，甚事山前再说。”看去王寡妇。

王寡妇意会，引着女囚去了。

龚三横对梁尚才道：“给你焐脚的，你咋坐着不动？”

梁尚才道：“给你焐脚的！”

古因仄关了门低声道：“我与龚统领早定下计策，明日夺了他九道沟。梁资财准备下一千两银子、五千斤粮米、十腔羊在酒馆前，等他来取，别的牢子来不睬他，只要闫、张管营和夏节级来押花证见。一旦他们来时，我引三二个车家夺了闫管营刀，龚三横引三二个车家夺了夏节级刀，古因盈引三二个车家夺了张管营刀，刘希相引土兵夺了几个牢子刀。之后，我押他们往老炉侯窑口与雨荍取齐，先起行，刘希相、潘三、路兴、李君随龚统领带引钱粮去接管牢城营。刘希相拟任用牢城营管营，女牢管营教山前牢房的人来赴任，潘三、路兴、李君拟升做牢城营节级。”

刘希相道：“他们不肯就缚呢？”

龚三横道：“你手里刀呢！”

几个又商议一番，古因仄教古因盈去安抚那女囚，之后回去歇息。

古因盈来到隔壁卧房，与王寡妇、那女囚闲话，说的是：

女子首饰,有笄、簪、钗、步摇、花钿、梳篦、华胜、抹额、耳坠等。

笄是用来簪发和连冠的饰物，为簪、钗的鼻祖，周代起女子年满十五岁成人，许嫁，谓之及笄。

簪是固牢发髻之用，前端以纹饰，雕花草、凤凰、如意等形状，用金、玉、象牙、玳瑁等制作，錾花、镂花及盘花，凤头簪、麒麟簪、游鱼簪、飞燕簪及金镶猫睛簪、金崐点翠簪都十分有名。

钗用来绾住头发，横插，竖插，斜插也有自下而上倒插，数量不一，一支、两支、数支，多者左右各六支合十二支。

步摇是挂珠垂玉的簪或钗，插于鬓发之侧的饰物，也有固定发髻之用，通常是凤凰、蝴蝶等带有羽翅的旒苏或坠子，走路时会随身摇摆而动，栩栩如生，故名。

花钿是用金翠珠宝制做的饰物，有花朵状，也有鸟、鱼、鸭状，妙趣，红、绿、黄三色，红色为最多，蔽于脸上。

梳篦简称栉，昔日为宫廷御用珍品，故有“宫梳名篦”之誉，之后坊间妇女效仿，梳篦不离身。

华胜是花形首饰，簪、钗绾住头发而华胜插入绾好的发髻作饰。

抹额，也称额带、头箍、发箍、眉勒，以刺绣。

耳坠，又称珥或珰，俗称耳环，最久、最常见饰物，至今不衰。

还有颈饰、胸针、项链、腰佩、绾臂金环、手镯诸般饰物，不问采莲女子、浣纱女子、耕织女子、经商女子、歌舞女子、行院女子、婢妾女子、闺阁女子，还有六婆佩着饰物，陡添三分神采，赏心悦目。

屯兵营妇女无过多饰物，不是无钱却是不许。

次日早起，古因仄挨向泰平打讲动后山，后山众人却不晓得古因仄人等要夺九道沟。

雨荍人等正收拾行囊，听铁铖婆娘说了向泰平掌掴古因仄吃了一惊，道：“这汉那来的胆？”

初枔忿不过，寻了杆棒就出得窑口，却被金美妤叫住，喝道：“你去再掀波澜，教古因仄好没趣？向泰平他一个商人又逃兵荒在途，不顾脸不妨，古因仄不能不顾脸，这件事就此休了，休再提！”

初枔瞪一眼雨荍，道：“都是这好孩儿背后唆使的！”

雨荍道：“你这小儿，他向泰平打人也是我唆使的？依我，向泰平打人却在道理处，叱拨马就藏在后山，古因仄为甚不及时寻来还了向泰平？这等小微事咋久拖不决？我大爷坐都监府时，袒护象铁实敦这般杀人的人，但杀了我老舅之前的那个钱粮，因他贪秽钱财，虽只是百余两银子却也照杀不恕，你说为何？二者不同道也，一个一时性起杀人，可恕；一个是蓄谋贪秽，不可恕！说起盗马贼古因仄定然早晓得是那一个，却不追捉凶身而是一昧袒护，是此，和盗马贼有甚分别？皆不可恕，这人不配入主都监府，幸亏当初投石举荐都监府一府之主时我投石把龚三横，不然我自己得杀了我自己，还不解恨！”

金美妤听了却楞怔在那里，雨荍爽直也不该如此爽直，这般爽直刀兵荒乱世中如何存活？铁山都监已是先人，虽说虎死余威在，朽棒也伤人，但也有人背地里怨他，怨他的人多是被铁山都监见责过的人。金美妤不知说甚，爽直未见得好，可也未只见得不好，只是楞怔在那里一时无语。

金美妤楞怔一时，唤来铁铖婆娘摁在炕沿坐定，叫来初枔，问道：“古因盈人呢？”

初枔道：“未及五更天就出门走了，道是有要紧的事务。”

金美妤叫了初枔、雨荍，一齐望那婆娘深深道三个万福，却慌得那婆娘手足无措，下来炕连连道：“不好，不好。”

姜家婆子、汉子引着小娘子姜英子背了行囊进来，雨荍接住问姜英子道：“会骑马么？”

姜英子道：“不会。”

雨荍道：“于路我和古因盈教你，三五里路便纵横自如。”返身唤来初枔将炕头收拾干净，被卧叠了贮在柜里，凳子靠墙归置齐臻，盆归盆，瓶归瓶，杯归杯，杌子归杌子，又将客堂、卧房洒扫一遍，撮走污物尘土回头看一遍各处洁净才安心。

铁铖婆娘看在眼里，金美妤看在眼里，老炉候和梁尚才也看在眼里，却没言语只在肚里称赞两个小娘子，多者是称赞雨荍的。

几个出了窑口，车家赶着车先后到来，门前依次停住，送路的人渐渐聚拢来，说着山前山后闲话。

过一刻，冬其望并三汉子，向泰平牵着两匹叱拨马也到。各各整顿行囊，安在车上，只待龚三横、古因仄人来起程。

初枔看去向泰平，口里念念有词：

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气布道：气通神，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

是一则南北朝时期的古老咒语，不是咒人生死，只是祓除不祥，兀自慰藉心绪。

龚三横、古因仄、古因盈并四土兵、十数赶着钱粮车和羊的车家、又十数壮健空手车家蹲在一壁厢，等着闫管营人等，酒馆内藏着王寡妇、女囚又三五车家。

等一时，闫管营带引张管营、夏节级、三个差拨来到车前，只在他们看去车上粮米、箱笼和车下肥羊时，古因仄走到闫管营面前并不打话，飕地夺了他腰里刀横在他颈上，那力壮的车家早一索子兜肩头拢二背把他缚了。

龚三横、古因盈、刘希相也是如此，各各缚了人收拢来古因仄面前。

闫管营看着古因仄眼里挟枪带棒足以杀死一头牛，古因仄道：“我等不加害你们，只是有人告你们暴虐囚犯致囚徒死于非命，老城县尉冬落红奉凤州州尹令前来捕捉，山前等着要人。见在起行往山前，途中你们休生逃遁之意，捕捉凶身时误杀人命再寻常不过。”

闫管营忿怒道：“缉捕文书呢！”恨着古因仄，却见一周遭尽是身力强健的汉，那里敢动弹。

古因仄不问甚么缉捕文书，押了闫、张管营，三车家押了女囚，几个一起往老炉侯窑口去处。

龚三横唤来夏节级和三个差拨，把前后看一遍，对夏节级道：“升迁你牢城营做个副将，帮协刘管营治理牢城营，你情愿？”唤来刘希相与夏节级相认。

夏节级仰头看一眼龚三横狰狞面目，又看了刘希相手里刀，先自怯了七分，倘若道声不情愿便不知颈人上头还是自己的不是，忽又觉着升迁做了副将，岂有不答应道理？旋即皮笑道：“小人夏海亭听爷分付。”

龚三横又对于袀、陈丰、黎松三个差拨道：“升你们牢城营节级，你们愿意？”

三个差拨早魂飞魄散，听了龚三横言语象吃了还魂丹，那里敢说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