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摄魂 第三章 夜落乌啼

霍小咸埋头在前面走着。

“方才太惊险了！”他暗暗担忧，“带着月儿在江湖上走动实在不便。即便要报仇，也得想个万全之策，以保全我们自身。”

月儿紧紧跟在小咸身后，未发一言。

“你刚刚给他们留了什么呢？”小咸怕这小姑娘被吓坏了。

“是一包银子。”

小咸点点头，方才那店家吓得躲在角落里直哆嗦，确实也不敢出来问他们要赔偿。

两人的脚步声在静谧的乡间小路上回荡。

原来这里是峨眉地界，山高峰险，只有零星几处人家。方才那个酒家，就是这方圆几十里唯一的店了。

两人往前走了个把时辰，还未见到人家。

“恐怕我们今晚要露宿野外了，听说这附近常有老虎出没，你怕不怕啊？”小咸虽然也还是个大孩子，但是想着既然担起了这哥哥的角色，就得照顾好这个小妹妹。他担心找不到住处，这小女孩怕要自顾自地哭起来，所以先逗她一逗。

“不怕！”月儿轻声答道。

小咸见她不动声色，心里暗想：“莫非这孩子，刚刚吓坏了？”

正纳闷呢，月儿停下脚步，望着他。

停了一会儿，说：“小咸哥哥，我们见过的。”

“啊？”霍小咸并不记得见过这个小女孩，就算见过，他比她大，也应该记得。

“想必你不记得了，那时候你才5岁上下。”

“我确实不记得见过你啊，你会不会记错了？”小咸疑惑又尴尬地回答道。

月儿低头浅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去。

“不会，我第一次见你那天，我母亲——她，离开了父亲，永远，没有回来。”她语气很平静，又似乎在极力忍耐。

“什么？”小咸纳闷，“刚刚弹琴的大叔，不是你的父亲吗？那梦掌门——”

“是的。梦凝剑派掌门——梦凝儿，是我妈妈——也就是继母——”她语气有些激动，脸色泛红，睫毛上起了薄雾。

“她也是我的师傅。”说到这里，她又恢复了那种若无其事的平静。

“想必她对你一定很好。”霍小咸假装打蚊子，偷偷看了她一眼。

“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月儿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想起了什么好吃的食物，“但她也是世界上最严格的师傅。”

二人走过田间，只见前边山脚处有一个破败的小土屋，虽然只剩下四周的几堵墙了，但总比露宿山野强。

“看来我们今晚有豪宅住咯。”霍小咸笑道。

霍小咸不是那种会把所有的情绪都放在脸上的人，这次变故对他打击极大，打他也明白，悲伤或者愤怒的情绪再强烈，也无法为父亲报仇。

只有冷静，像一匹独狼一样冷静，才有可能手刃仇人。

但他又恰巧天性幽默，生下来就是大名鼎鼎的霍家大公子，养成了些游戏人间的作风，一时间也不会轻易改变。

月儿微微笑了一下，没有答话。霍小咸就当她是满意了。

月儿的妈妈——也就是师傅——是个捉摸不定的人，武林中人只知她冷若冰霜，厌弃众人，却不知她对家人最是深情。梦凝儿的父母，在她小时候算了一卦，说她前世是剑仙，这辈子也与仙剑有缘，只是人世间许多事，都无法享受了，比如孩子。

她从小就是剑痴，不吃不睡，钻研剑法，十岁那年，赌誓要成为梦凝剑的主人，因此把名也改了。

几十年苦练，终于御得宝剑，也建立了门派。

只是为了这武林中事，终究是耽误了个人的事。终身也未生育，好在她这丈夫，为她带来一个小女孩，从此对月儿疼爱有加，也时时训练她的武艺，不求成为武林宗师，只求强身健体，保护自己安全。

二人来到那破败的土屋前，捡了些干草，进去一看，果然一片萧索。

“这家真是家徒四壁，”霍小咸打趣道。这屋子，没有屋顶，岂不是只有四面墙壁了。

他们捡了个平整些的角落，铺上干草，坐下歇息了会儿。

月儿还是一句话没说。

霍小咸做了个弹弓，用石子打了一只鸟儿，回来放在火上烤了。

夜已深了，山谷里黑黢黢的。

秋霜渐起，这四墙之内，确很是温暖。

“累了一天了，吃两口吧，”霍小咸撕了几块肉放在叶子上，递给月儿。

月儿却不接。

“尝一下，很好吃的，有天空的味道呢。”霍小咸逗她。

她愣了愣，慢慢伸出手，接了过去。

“妈妈以前也这么说过，”她闻了闻手中的肉。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她顿了顿，“那天你父亲带着你来，你一来就要抢我的小竹马。我大哭起来，你慌了神，赶紧去摘了一根狗尾巴草，逗我说，是特定从江南给我带的礼物。”

“哈哈哈，你记性真好。”霍小咸回头翻动那只还在火上烤的小鸟。

“小咸哥哥，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月儿放下手中的东西，斜靠着草垛。

“好，你说吧。”

“一定不要让摄魂派复活！”

霍小咸也呆呆地望着天空，月光皎洁，只有几颗最亮的星星能被看见。

“我怕——”

“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月儿激动地抓着他的手说道。

霍小咸略感奇怪，问道：“为什么是我？”

“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她怔了证，松开手，转头看着燃烧的火苗，“我们只能帮助你——而你——你是终结摄魂派的唯一人选。”

霍小咸不知所措，他只想报杀父之仇，杀人偿命。就这都不一定做得到。要说终结摄魂派，那一听就不是他能做的事。

“你看到那颗星星了吗？”月儿朝头顶一指，“那是我们逝去的亲人，他们会守护我们，完成使命的。”

霍小咸心中一暖。其实他和父亲的关系不算太好，15岁的少年，总觉得天下之大，他可以任意遨游，潇洒走一回。而父亲总是一副冰冷威严的样子，仿佛世界随时就要覆灭，每天逼着他练功。他反抗过多次，每次离家出走，都会被抓回去。总有路遇的一些江湖人士偷偷把他的行程告诉霍掌门。

他这次离家出走，却没人来找他了。

半路听说父亲在比武现场惨死，他虽然不敢相信，还是急匆匆赶来，希望得到一些线索。

想起线索，霍小咸连忙问道：“你爹怎么知道，是摄魂派下的手？”

“那棵桂花树，”月儿答道。

霍小咸想起，那古刹空地旁，有一株极茂密的桂花树，许多枝桠似乎被齐齐削断了，其中一枝，比碗口还粗。

“妈妈在那枝桂花里，刻下了摄魂派的符号。”

“是什么样子的？”

月儿拿起他的手，在手掌画了几道，似乎是一个小小的人形图示。

“这是一个人的图案？”霍小咸不解地问道。

月儿叹了口气，说：“是也不是。这是一个人的头，下面两把叉，这叉代表一条胳膊一条腿。凡有违他们意愿的，被吸取魂魄之后，尸身都会被摆成这个图形。”

霍小咸听了，心中一阵，汗毛直竖。他还未听闻过江湖上有如此邪恶凶残的门派。

“这种邪门歪道，怎么会死灰复燃？可有克制他们的办法呢？”霍小咸既担心报不了仇，无法告慰父亲在天之灵，也害怕报不了仇，自己被摆了图形。

突然，一声刺耳的大笑，仿佛乌鸦尖啼，划破夜空。几个人影在墙外飘动。

“哈哈哈哈，好小子，想知道，不如爬出来问你爷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