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被砍成几段,腐烂在破庙。
是邓威埋的他。
邓威只有一件呢绒褂子,还是邓威娘生前留给他的,补丁摞补丁的,很旧了,却洗得很干净。
邓威把衣裳脱下来,在地上铺平。
像包刚出生的婴儿那样珍而重之地把李善包起来。
李善长得难看,死得也难看,该是有怨的。
但被邓威包起来的一瞬间,李善的怨气就散了。
如果真的能投胎的话,我想要李善这样的人做父母。
但,邓威死了。
邓威这样的人也会死。
这样的人世间,李善觉得还要投胎做什么呢?
高人说,李善阿娘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谁又不无辜呢?
李善阿娘的肚皮越胀越鼓,原本的牙印现在成了小小的疤,又像是蠕动的虫。
阿爹手一抖,李善的骨灰坛滑落下来,咔嚓碎在地上。
但他已然顾不得,慌不择路地抱着李善阿娘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是都找了替死鬼了吗?”
那是害人的秘术,被他就这么说出来了。
骨灰坛碎了,撒出李善的骨灰,还有一小块没烧干净的、邓威的鞋底。
高人蹲下,捏起来那半块没烧干净的鞋底,说了一句:“那不叫替死鬼,是南方流传的旧俗,叫‘同感大法’,用活人献祭给冤鬼来祈求某些愿望,你们,是把邓威给献了吧?”
“那铃医难道没告诉你,这个法子凶险得很,成则罢了,一旦没成,不仅是冤鬼索命,就连一开始求的愿望也会反噬。”
高人追问:“你们祈的什么愿?”
阿爹看向阿娘,阿娘正看着自己隆起的小腹,方才还在胎动,现在却平静得如同死水。
他们祈求的是,给他们一个健康的孩子吧。
阿爹的步骤没错,被献的邓威也死了,但献祭却失败了。
是因为铃医不知道,李善这个冤鬼是被怜惜过的。
以天道论之,邓威是李善的恩人,不能被献给李善,也做不了替死鬼。
“不可能!既然做不了替死鬼,他是怎么死的?”
是啊,邓威是怎么死的?
前天,他收了阿爹给的新鞋后,一直在院子里踱步,直走到暮色四合,许多人家都飘起炊烟,只有李善家一直没动静,因为李善阿娘病着,阿爹厨艺欠佳,都是等着和李善家相熟的婶子们接济。
邓威看了半天,煨好鸡汤到李善家门前,应该还是想像白天说的“给我娘补补身子”,但他没敢敲门,只在门前留下一串串细小的脚印。
后来有人喊他,他跟着人去了河堤林地,就再也没回来了。
阿爹忽然问:“还在吗?”
高人先是疑惑,然后立即反应过来问的是李善,他的视线从阿爹的肩膀挪到他手边,回道:“在。”
阿爹抖着手,在虛空中比面出个婴儿的轮廓,问:
“这儿吗?”
高人点头。
阿爹便毫不犹豫地以手做钳掐了过来。
他咬紧牙关,以至于吐出的字含混不清:“死去死去死!爹是为你好啊,爹娘不配做你的爹娘,去别家吧,去别家不遭罪………”
他使的劲儿很大,额上青筋都暴出来。
忽地一个大嘴巴子扇过来,把他的脸打得歪向一边,正和阿娘吐着白沫的脸打个照面,紧跟着他铁钳般的手也松开。
他这才发现,他使出吃奶的劲儿要掐死的不是鬼婴,而是阿娘。
高人还维持着扇巴掌的姿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杀不了它的,它已经死了,没有命再让你杀第二回。”
室内一片狼藉。
阿娘并没昏迷,她只是闲着眼,好半天,好像已经山穷水尽,只问了一句:“大师,该怎么做才能保住孩子?”
高人摇头:“什么孩子,你肚子里头的现在已经是冤鬼投胎了。”
“不!”阿娘还是闭着眼,摸着满是伤疤的肚子,“这是我的孩子,我要生下来,我得生下来。”
“要还是怪胎呢?”
没等阿娘回答,阿爹反应过来:“月娥说得在理,冤鬼从肚子里走一遭,再生下来就是人了,就能杀第二回了吧?”
“可问题是,你看她能活到生产下来吗?”
高人盯着阿爹,“你说邓威不是你杀的,就不是你杀的了?你以为我来这里是做什么?是邓威,他冤死了,阴魂不散,也在你家呢。”
清滩埠中,和邓威不对付的只有李善阿爹。
邓威要是被人害了,也只能是李善阿爹。
何况前几天阿爹才刚打断了邓威的腿。
高人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李善阿爹:“和怪胎不一样,李善是个有名有姓的人,他被害死了,可不会不了了之。”
“邓威死得惨,他的尸体你没去看吧?烂了,不是腐烂,一片片跟小马蜂窝似的,乍一看像是……”
他没说完,又四下看了看,忽地转移了话题:“怎么你家没有猎枪啊?”
李善家确实没有猎枪。
要不直接去打只野免子洗剥了送给邓威了。
也就不用买那只鸡,而被卖鸡的李杉指认了。
飞卢小说网声明
为营造健康的网络环境,飞卢坚决抵制淫秽色情,涉黑(暴力、血腥)等违反国家规定的小说在网站上传播,如发现违规作品,请向本站投诉。
本网站为网友写作提供上传空间存储平台,请上传有合法版权的作品,如发现本站有侵犯权利人版权内容的,请向本站投诉。
投诉邮箱:feiying@faloo.com 一经核实,本站将立即删除相关作品并对上传人作封号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