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桃花扇桃花笑春风 第九十九章周延儒的故事——烽烟

有人说崇祯这人不实在，净玩些虚头八脑的，表面上给了周延儒很多，实际上口惠而实不至，不花一分钱；开始是改称呼，后来给个凳子坐，坐完了凳子还是他的；最体现诚意的是请吃饭，却不肯去饭店里请，而是在自家吃——吃的还是萝卜的菜。

没办法，崇祯穷呀，是真穷。

崇祯也想伊指气使，也想拿钱砸死这些王八蛋，他不想玩虚的，更不想这样作贱自己，屈已求贤时他的心也在滴血，只是手里没钱底气不足。

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态度，崇祯对臣子们换心掏肺也是无奈之举。

周延儒真不差钱——至少比崇祯有钱。周延儒是总经理，每个月领着实实在在的工资，必要时还可以权谋私。

崇祯是董事长，看着数他官大，实际数他钱少，甚至是负资产。他拥有的大明帝国是个空架子，是个早就资不抵债的破产公司，数十万官员都张着血盆大口，成百上千万难民更是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嘴。

若不是因为大而不能倒，崇祯早就将资产转给周皇后然后宣布离婚，打着拯救帝国的旗号，以极小的成本将帝国优质资产转为个人资产，去外国申请破产保护，丢下一屁股烂帐潇洒离开，改头换面重头再来。

穷归穷，该花的钱也得花，让人干活便得给人好处，光谈理想谈奉献、画大饼画蓝图的是骗子——江南皮革厂的黑心老板才会这么干。

崇祯没那么不要脸。他做不到事业留人——大明的官凭随时可能作废；他也做不到待遇留人——真没钱；他只好实现感情留人，嘴甜些头低些腰软些，哄着周延儒给他效命。若不是周延儒不喜欢那个调调，崇祯恨不得自荐枕席。

就在这份醇如酒、甜如蜜君臣关系中，大明帝国迎来了又一个春节。

正月初一早上，崇祯朝廷组织召开了团拜会。

会上，崇祯发表了新年致辞，大家例行公事般互相问好互相祝福，说着一些官话套话吉祥话。

走完预定的程序，说完了该说的话，见了该见的人，正当大家准备回跟老婆孩子一起吃团圆饭时，崇祯叫住了大家，让大家都稍等一下。

大家都心下疑惑，想着今年又有什么新节目。

只见崇祯走下龙椅，来到众人中间，让周延儒面向西方站好，望着周延儒的眼睛郑重说道：“先生一年辛苦了，我谨代表全体官员、全国人民向以您为首的内阁全体阁老这一年来的努力付出表示衷心感谢。”

说完这句话，崇祯对周延儒深深一拜，

这一幕惊呆了朝堂诸人。要知道

朝堂上有博学大儒，有历经四朝的老官僚，有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有黄土埋到脖子的长者，都是些见过世面的人，其中可能还有人见过三条腿蛤蟆，但却没有一个人见过君王给臣子如此行礼，都给眼见过眼前这一幕惊呆了，觉得有些辣眼睛。

有人不知这演的是哪一出，惊的站原地不知所措；有人认为遇到了绝世明主，感动得老泪纵横；有的人真心佩服，肯这样放下身段的帝王真是不多；也有人拈酸吃醋，觉得自己比周延儒更应该得到这份荣誉；有人暗骂崇祯无耻，为了拢络人心还真舍得下本，总之人生百态五味杂陈。

不怪众人没见过世面，这份恩德确实耸人听闻，古代有拜将拜相的，但大都发生在战争年代，拜的是巨型人才，并且有时只是嘴上说说，并不是真的拜。

而现在崇祯是真的拜，当着文官百官在大年初一拜，弓身弯腰，一揖到底，腚比脑袋还高。

周延儒先是一愣，回过神后马上感动得双腿下跪，双手伏地，脑袋磕得嘣嘣响，老泪纵横表示要为崇祯做牛做马，肝脑涂地，为大明死鞠躬尽粹，死而后已。

崇祯对周延儒的抬举为其挣来了礼贤下士的好名声，也让周延儒的声望达到了顶点。

这也是封建君臣和谐的历史绝唱。

物极必反，盛极则衰，在随之而来的清朝，君臣不再是相对平等的老板和打工仔关系，而是等级森严的上下尊卑，不容有丝毫侵犯，君王对臣子亲密的动作也无非是摸头杀，是主子对奴才或者是主人对宠物的认可，这种拜相的事不可能再发生了。

团拜会散后，周延儒接受着众人的注目礼，哆哆嗦嗦离开了朝堂。

众人以为周延儒因为激动而哆嗦，却不知道他一半是激动，另一半是惊吓。

君臣多少年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周延儒比谁也清楚，崇祯对谁好时谁就得担心着点了。当年崇祯对袁崇焕满怀希望，然后将其千刀万剐；曾为洪承畴举行国葬亲自哭丧，后来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现在崇祯对他好的史无前例了，他的下场只怕是已经注定了。

散朝后，面对家属的祝贺，周延儒悄悄道：“此非佳事，上责备将益深矣！”

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周延儒的辩证法还学的怪好的。

其实变数早在一个月前已经发生。

就在上个冬月，大明王朝发生了一件不算太大、但性质非常恶劣的事：一大股清军精锐骑兵纵队通过边防的薄弱处进入了中原。

他们没有刺杀侦察，没有攻城掠地，还是数千年不变的中心任务：抢劫。

任何军事侵略行动的本质都是抢劫——无论其旗号是民主还是和平还是共荣。

清军是实在人，主打朴实无华，对战争的目标从来不粉饰，直接将抢劫确定为国家战略，视抢劫为民族复兴的唯一途径，将大明朝为大型零元购超市，冒着遭毒打的危险，孜孜不倦持之以恒抢劫。

不止明朝，从中原王朝建立以来，便被胡人视为庄稼地和畜牧场，抢劫、杀人、剥头皮等和打渔、打猎、收稻谷一样平常，没有任何道德障碍。

因此李白才说“匈奴以杀戮为耕作，古来唯见白骨黄沙田”。胡人视抢劫为种田，而我们割麦子割韭菜时，谁又有负罪感？真有负罪感了才是有病。

大明挨上了这样的邻居也是倒霉催的。自古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虽然军方在枕戈待旦，但防线太长了，最终还被这股清兵纵队突破了封锁钱杀了进来。

与平时不同的是，这股清军没有见好就收，而是长驱直入一直向南，具体原因未知，有人认为是指南针坏了，要人认为是某根筋搭错了。

清军抢足东西后没往回返，而是一直竟然到了江南，在江南顺便过了个大年。

在江南，清军被这里的美丽富饶惊呆了，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文采风流，乱花迷眼，薄雾细雨，还有丁香花一样撑着油纸伞的姑娘。

这一切对从未进过山海关的清兵讲一切都超出了想象，比儿时的梦想更丰满，比想象中的天堂更具体化，这是长生天的居所，是萨满神的家乡。

清军乐坏了，见东西就抢，甚至还抢了几块太湖石驮在了马背准备回去显摆。后来发现这东西不值钱还死沉，不禁为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脸红，悄悄扔了太湖石，换成了其它金银珠宝。

队伍一直抢到了江苏，在这里稍停了一小段时间，住着园林，吃着大闸蟹，喝着太湖水煮的碧螺春，穿着绣花丝稠内衣，吹着暖风，听着昆曲，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转眼间到了春天，清军离开家乡已经半年，逐渐对江南的软嫩鲜滑产生了审美疲劳，有些怀念大漠落日和长河孤烟，想着在烈烈西风中骑着骏马驰骋草原。

更重要的是，抢来的金银珠宝撑破了皮囊，东西太多已严重影响了马匹的速度，真要这样下去必然失去机动性，陷入明军包围圈可就乐子大了。

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清军头领下令踏上归途，扔掉部分战利品，特别是太湖石一定要扔掉，然后秣兵厉马，时刻准备进行恶战。

这件事有点太假，像是有人在编故事，清军为何能在辽阔的大明疆土纵横如入无人之境？大明的百万军队都是吃干饭的吗？

其实不怪明军无能，其中的原因多下了：

首先是大明烽火遍地狼烟四起，再多的兵力也顾不过来，只能是先挑要紧的办，对付威胁最大的成规模敌人，骑兵主力基本上放在了北部，步兵主力放在了西部，导致南部腹地兵力极度空虚。

二是大明已经四分五裂，各路势力瓜分了大明，划定了势力范围，特别是西部已经完全脱离掌控，相当于大明已经偏瘫，并且伤口还在溃烂，需要不停止血和消炎。

三是长年的战争已掏空了大明的身体，大明没有能力支撑大规模战争，成了个空架架，任何一点形势变化都可能让大明突然崩溃。

四是尽管朝廷在中西部交界处虽然也有一定规模的兵力，但既不能为其提供足够军饷，也无力对其进行约束，由着这些势力自己收税、扩军、抢地盘，已成为实质上的军阀，不服管教，不听调遣，有时还不如没有。

五是清人这次入关的全是骑兵，机动性极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特滑溜，专挑细缝钻，抽冷子下黑手，围追堵截的队伍还没来得及集结，他们早就跑得没影子了。

六是清人没有明确的进攻目标，随心随性，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去哪，导致明军无法预判和围追堵截。

七是是清军不占地盘不进城市，中原安全最大的保障凭恃——高大城墙对他们没有任何阻碍。

八是清人以战养战，不需要后勤补给，随时流窜。

九是能对骑兵发起进攻的只有骑兵，步兵对骑兵追都追不上，更别说打。朝廷的骑兵在北部边境打大仗，没功夫搭理这里。

十是大明认为着这是疥癣之患，没把他们当回事，爱怎么抢抢去，量中华之物力，你们这点人又能抢多少。

当然了，最主要的一点：长生天在保佑。长生天跟所有神仙一样，没什么道德观，格局不是很大，只保护自己的信徒，视其它信徒为异端。

综上原因，清兵在中原骑行一圈后，竟然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更过分的是这路清人回去时不想绕远路，直接奔长城而来，中间也不知道避讳，竟然路过北京郊区。

这已经不是抢劫了，也不是什么军事行动，这纯粹是在挑衅，是在侮辱和打脸，是贴脸开大，是在鄙视大明的战斗力。

事情很快传到了崇祯耳朵里。崇祯又惊又怒，他倒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清人骑的不是飞天马，飞不过北京的城墙，且骑兵不擅长攻城，北京城里很安全，只是他实在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敢杀我的马！

一帮狗东西，杀了我的人、抢了我的东西，将大明帝国杀个个对穿，竟然想这么风轻云淡离开？手下的将军都是猪吗？每年上千万的军饷都喂了狗了吗？平时一个个骄兵悍将，比拳头大、比嘴巴臭、比伤疤多，动不动就喊着“老子流血牺牲保家卫国才有了你们的安定生活”，关键时刻却拿不出手，合着就会窝里横！，一群怂包，银样镴头枪，我呸！

手下就没有一个能打的吗！？谁来为朕分忧！？谁能赶走胡虏！？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