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罡了无痕 下山

烈日，有云，少云。

路两旁，荷花竞艳，游鱼竞逐。一青年青衣长衫，手持青色长剑，缓缓而过，心如止水，暗潮涌动。男子唤作柳青，上山学艺十余年，学有所成，近几日下山来欲寻杀父仇人，报杀父之仇。仇家有三人，点苍大弟子周永斌、归云庄主林萧风，散人王明昌。十二年前，年仅九岁的柳青亲眼目睹了此三人联手杀了自己父亲。“将来，学成本事杀了我们为你父亲报仇吧”这是他们离开时，王明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十二年来，柳青每每梦中出现这幕，心中仇恨就加深一步，同时随着年纪增加也渐渐不解，为何不斩草除根，不忍，还是不屑。

不过此时，他不能在思考这个问题，前面就是归云庄，他明白决战前要保持绝对的冷静，任何细微的心理波动都可能是致命的。心如止水，不动如山，方可一击即中。

“柳青公子？”柳青还未自报家门，一管家模样已笑脸迎来，似笑非笑。“你认识我？”十余年未下山，他怎么会知道我，柳青正疑惑着。“十二年前，这把剑是我亲自交到你手上的”，是的，他想起来了，那天他也在。为什么自己完全记不起来了呢，随机心中一寒，三位仇家的样貌自己是否还真得记得，十二年，他们又变成了什么样子，其他两人靠着名气还可以找到。天下茫茫，散人王明昌要到何处去寻。“哦”柳青深思良久。“柳公子客厅请，我这便请家主过来。”顺势将柳青迎至客厅。不多会，林萧风大步走来，“柳青，你终于来了，有什么要说的吗，还是直接动手”。柳青手微颤，是兴奋，十二年了，仇人和记忆中的一样几乎没有变化；是激动，十二年日思夜想，今日终于可以手刃仇人；是愤怒，为何此人未表现出任何的悔过亦或者是见到寻仇者寻仇来的恐惧。难道他已习得更为高深的武功，这点顾虑稍纵即逝，柳青明白，他已将青罡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下山前师傅也曾说这世间恐怕难有敌手。“王明昌躲到哪里去了？说了，可以让你死个痛快”“不必，我死后李忠自会带你去”林萧风脸色依旧淡然，看向庭院里管家。“出剑吧”柳青目不转睛看着林萧风的右手，归云庄林家归云剑法四十七式，据说林家先祖曾靠着归云剑法横扫江南十四省，最后在和西域普陀和尚比拼时，天空为之变色，云散鸟归林。林萧风缓缓地拔出剑，只听得“铛”一声，林萧风剑断，柳青剑已归鞘。任谁也看不出这剑是何时出鞘的，又是何时斩断归云剑的，只见得青罡剑静静在柳青手中，在刀鞘里。

柳青大步走到庭院。“王明昌在哪里？”话毕这才听得哐当一声，林萧风轰然倒下，风遂青罡、一剑无痕。“我带你去，五日行程，周永斌现在也不在点苍山，杀了王明昌，我在带你去”，“为什么，你的目的是？”也许是刚杀了一位仇人，也许是下次动手还有五日，柳青突然放松了下来，也有时间去思考更多的问题。“也许是作孽太多了，想赎罪吧”李忠面无表情的说着，没有悲伤，没有恐惧。“还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三天前家主就知道你会来，所以安排了家人、遣散了佣人，只等你来。。。要他的命”“他是后悔了，等我来，求死？”柳青转向李忠，突然来了兴趣。“你只说对一半，“的确，是求死，却曾有半点后悔，有些时候，人去做选择，选项都是错误的时候，如何选择确都是无比正确的了。家主做了选择，有了选择便不再后悔。”“另一个选项是什么？”“全年一百三十七口的性命。”“是谁？”“家主十二年前的心情，我现在明白了。我也做出了我的选择，可惜牺牲的依然是你们柳家”“哼，是我也许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而且我也不会后悔，当然现在我也不后悔。”“谢谢柳公子，我们出发吧。”“不收尸？”“不用，我们走了自会有人回来”

夕阳下，残霞漫天。路两旁，荷花息艳，游鱼静默。柳青缓缓而过，脸上多了些情绪，疑惑、后悔、兴奋、自豪····全不像，又全都像。后面两丈出跟着一老头，后背佝偻，花白短须，眼睛却精光四射，凌厉无比。

青龙寺外，一老一少。青年手持长剑，老者手拄拐杖。“确定是这里？”“是，已经九年了”“施主前来敝寺，所为何事？”一小和尚单手置于胸前，缓缓问道。“我们想求见一下空悔”老者低声道，“师叔闭关多年，一直不见客，还请两位施主见谅。”“去把这个拿个他，告诉他，十二年前的老朋友在寺外凉亭处等他”，说着将随身携带的铁拐拿个小和尚。小和尚欲伸手接过，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没想到这个铁拐竟足有上百斤之重。右招来一和尚，两人一头一尾抬着方才进院里去。

古道边，凉亭下。“这拐和王明昌有什么关系？”“你听说过神腿无敌莫云桑吗”“神腿无敌独步天下，就算在深山老林也是听说过的，后来不知道得了什么病，以腿为命的双腿就变成了残疾。后来又练就了用拐的神功，仅用一拐力战东海五剑客，据说比腿功夫更加精进，这拐莫非是他的？”“不错，莫云桑正是王明昌的结拜大哥，曾数次救王明昌与危难之中····”,正说话间，空悔出寺而来。“柳施主，你来了，贫僧等了你九年了”，“空悔，空自后悔？我想听听十二年前的事”柳青一剑灭归云后，信心倍增，此时又急于想知道当年原委，也不再控制情绪。“十二年前，我杀你父亲也是同样的原有—复仇，你可知这玄晶铁拐的主人？”“神腿无敌莫云桑，又是如何？”柳青淡淡道，“云桑兄是我的结拜大哥，当年旱灾若不是大哥舍自身粮食救济，我全家怕早已饿死；那年大火，大哥为救我，亲下火场，最后救下了我，自身却被梁木砸断了双腿”空悔顿了顿，脸上尽是悲伤之色“阿弥陀佛，大哥本就是骄傲之人，因果造化，神腿无敌竟没了双腿，本以为他会自爆自弃，然而消失了三年后，铁拐云桑名造江湖，修为更甚以往。”“这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柳青略显不耐烦，一个骄傲的人，一个未经世事的人，心中难有城府沟壑。“十二年前，他和你父亲有个决斗，我到时大哥已气绝身亡”“我父亲杀了他”“不是，当时我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杀了你父亲。后来才知道，你父亲仅用一招便胜了我大哥，铁拐云桑本就是骄傲的人，一招败于敌，是他万万不可接受的。”“他是自杀的？”柳青追问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空悔点点头，随即口吐献血。李忠冲到空悔前面，把住脉搏“你来之前已服毒？”“即种因，便生果，一切都是造化。冤冤相报何时了，今日我服毒，也是给这段因果完美了解”说完空悔便闭眼而去。柳青只是冷冷地看着，追求复仇的执念，依旧无法动摇。

古道边，凉亭外。一老一少，青年手持长剑，老者手拄拐杖。“走罢，点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