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谋巫师 第六章 进退维谷

不出刘弃文所料，当他走到下面的台阶后，眼前的场景一变，他来到了金碧辉煌的皇宫之内。眼前高高的台阶之上，一个龙袍皇冠的男子威严地坐在龙椅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刘弃文。

只一眼，刘弃文便感受到了男子强大的气场，生性自卑的他立刻低下头去，战战兢兢，汗如泉涌。

“会元刘弃文，见到皇上，还不下跪！”

尖锐的太监声音响起，刘弃文听后，立刻双膝下跪，心脏在胸腔内不停地狂跳。

“皇帝、皇宫。难道这是——殿试！

果然，这五道考验之间并不是完全独立的，而是互有联系。刚才参加的是会试，夺得榜首，成为会元之后，就要参加殿试了。

可我记得书中说过，殿试的形式应该是笔试才对啊。”

刘弃文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场景，只见宏大的宫殿之内，并无案几书卷，也没有类似考场的设置。在他左右，是同样跪伏在地的文官武将，在他身后，则是其他几名考生。

“难道殿试的形式也改了，改成皇帝亲自出题，然后要我现场作答？”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响起，在宏大的宫殿中不停回响，气势恢宏。皇帝此时淡然开口道：

“平身。”

刘弃文同他人一起起身，在皇帝的威压面前，他依旧不敢抬头。

此时，便听皇帝说道：

“朕听闻此次科举，人才辈出，因而心血来潮，组织一次别开生面的殿试。

会元刘弃文，从现在开始，朕来出题，需要立刻做出回答。朕会根据你的回答来做出评判。”

刘弃文立刻应声道：

“是，陛下！”

“很好。朕听说你博学多闻，尤其爱好诗词歌赋。既然如此，真就考你的诗词。朕只说诗词的其中一句，而你则需要将全文背诵出来。明白了吗？”

“是！陛下！”

听到这里，刘弃文已经有所预料，大概猜到了接下来的考题是什么。

“一片两片三四片。”

听到这里，刘弃文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果然，皇帝的考题正是他会试之时所看的那本《先皇诗集》中的内容。

看来知识回廊中的这十道考验不仅互有联系，还环环相扣。如果刚才刘弃文只做了试卷，而没有背诵诗集，那现在他就已经失败了。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都不见。”

刘弃文自信作答，虽然他觉得诗集中的内容烂到了极点，但因为他过目不忘的本领，那些烂诗全都牢牢记在了他的脑袋里，想忘都忘不了。

皇帝见刘弃文对答如流，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出题道：

“田家风景绘真情。”

“《黄瓜》。菜盘佳品最燕京，二月尝新岂定评。压架缀篱偏有致，田家风景绘真情。”

在此之后，皇帝出的题目果然全都是《先皇诗集》中的内容，刘弃文全都对答如流。

但很快，刘弃文预感到了不妙。

从上一关的经验来看，老者的考验主打一个出其不意，越是简单的、主要的东西，反而越不重要。相反，越是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多余的东西，才越是需要去注意的内容。

这一关，看似皇帝的殿试才是最重要的内容，但如果只是如此，就显得太简单了些。

想到这一点，刘弃文开始在对答的过程中留心观察场景中其他的内容。

然而，用余光扫视一圈，刘弃文却并未找到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要说有什么异常，也就是文官之中，有一位白胡子老者一直对他投来鄙夷的目光，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就在刘弃文以为，这一关真的只是考验他的记忆力时，突然，他从台阶旁灯台的铜镜中发现了一件令他背后发凉的事情。

他看到在自己的身后，有一个十分眼熟的考生，那人留着一撮小胡子，目光阴鸷。自己每答对一道题，那小胡子都会露出妒忌、厌恶的神色，似乎对他恨之入骨。

刘弃文很快想起自己在哪见过这小胡子。在会试的考场之上，自己大骂《先皇诗集》之时，这小胡子曾探出头来看过他，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就很耐人寻味，似乎是在打着什么算盘。

“难道……”

刘弃文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但还不等他细想，皇帝就突然停止了提问，话锋一转，说道：

“不错，刘会元果然博学多闻。朕看得出来，你对诗词歌赋确实颇有研究，既然如此，朕想听一听，你这样的博学多闻之士，会如何评价刚才那几首诗呢？”

“糟了！”

刘弃文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猜想果然变成了现实。现在的他，恐怕陷入了一个必死之局。

果然，当他再次看向铜镜的时候，就看到那小胡子阴鸷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先皇诗集》，显然这些诗都是前任皇帝所做，容不得他人批评诋毁。

可现在，如果他说先皇这些诗写的好，那后面这小胡子就会将他会试时辱骂先皇诗集的事情揭发出来，那不仅会做实自己冒犯先皇的罪名，还会额外背负一项欺君之罪，必死。

但如果他直言先皇的诗不好，那无疑是在冒犯龙颜，同样是死罪。

刘弃文没想到，自己一时心直口快，竟然酿成了杀身之祸。

但这也确实是这种朝代下的真实现状，所谓祸从口出，多少能人才子，最终都死在了自己的那张能言善辩的嘴上。只有那些谨小慎微，或处事圆滑，八面玲珑之人，才能在这种时代下安然处之。

如今，刘弃文进退维谷，无论怎样选择，似乎都是死路一条。

“哼！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于刘弃文这种压抑了一辈子的人来说，面对死亡之时，总有股莫名的冲劲。面对牛二的必杀绝招时是如此，如今更是如此。

在生命的最后，刘弃文毅然选择和皇帝，和这个扭曲畸形的时代正面硬刚！

于是，刘弃文克服恐惧，一直低垂着脑袋的他，在此刻扬起头颅，挺起胸膛，中气十足的说道：

“草民以为，《先皇诗集》所记载的，全是不堪入目的垃圾！”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就连龙椅上的皇帝都为之动容。可只有刚才那个对刘弃文十分鄙视的文官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刘弃文知道，但这句话就足够自己被判死罪了，于是他没有任何停歇，继续自己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发言：

“这套诗集，从头到尾，没有一首诗能够符合人们的审美，唯一能让它与众不同的，就只有封皮上那‘先皇’二字。

如果没有了先皇呢，如果是张三诗集，李二诗集呢？我不信还会有人愿意看完它，我不信还会有人称赞它！是帝制的权贵抬高了它的价值！是臣子的奉承掩盖了它的丑陋！是愚昧的时代创造了这坨包着金子的屎！

对！屎！你要问我对这本诗集的评价，我的评价，就是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