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断 三 大典

次日清晨，徐兆起的很早。

他推开房门便看到了院子里有个黄色的身影，站在花丛边看花。

沈苓的头发梳了一个好看的发髻，徐兆送的步摇插在发髻上，其余的头发顺势而下，披在她的肩上。身上是昨天徐兆给她买的裙子。

一时间分不清花好看还是人好看。

徐兆转身关上门走过去，沈苓已经看到了他，兴冲冲的跑过来转了个圈给他看自己的打扮。

“今天早上，有个小丫鬟帮我梳的，她还夸我好看。”沈苓一起来就被夸了，心情特别好。

徐兆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好看。”

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人一同前往乾阳殿。

沈苓没有进殿的资格，只能在殿外等候，她的贴身兵器昨天进城时就被没收了。她看着九十九级台阶尽头的宫殿，抿着唇一言不发。

沈苓已经看清了，只要殿中有情况，她就就近夺走一个侍卫的剑冲进去。

九十九级台阶，她用一点功夫上去很容易，不知道那些侍卫身手如何，稍微躲着点就行。

姜朝乾坐在龙椅上，大臣们站在殿堂两侧。

徐兆看着龙椅之上的国主，看着行礼接受册封的少国主，脑子里在想，外面的沈苓在干嘛呢。

沈苓看着大殿里有人出来，忍不住走上前看了看，就看到徐兆走了出来。

沈苓等他走下了台阶后，迎了上去，瞅了瞅殿门，问：“这就结束了？”

徐兆点头，说：“晚上在太极殿有晚宴，你想去吗？”

晚宴？皇家晚宴岂不是有很多好吃的。

沈苓立马点头如捣蒜：“我去我去！”

徐兆被她逗笑了：“好，带你去。”

太极殿的晚宴上，国主坐在尊位，王后清氏在侧。

刚刚受封的少国主姜甲和公主姜清坐在两旁。

其余大臣都坐在殿堂两侧。

有些大臣忙着觥筹交错，谈天论地，比如李副。

而有的人忙着吃吃吃，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比如沈苓。

徐兆表面不动声色，私底下把自己碟子里的东西都分给了沈苓，沈苓也不推辞，照盘全收。

姜朝乾突然叫他：“断涯将军，寡人敬你。”

徐兆立马端起酒杯起身：“谢陛下。”

沈苓敏感的停下了筷子，如临大敌。开始了么？

徐兆没有坐下，姜朝乾挥挥手示意让他坐下：“这十年，姜国太平全靠断涯将军镇守边城，将军辛苦，稍后范公公把奖赏给你送去。”

赏了？沈苓松了一口气。

徐兆起身谢礼：“谢陛下，都是臣该做的。”

姜朝乾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今日吾儿姜甲册封，日后他当朝还要仰仗徐将军庇护。甲儿这些年对军政的学习不曾断，但终究没有实战经验，这一切还要将军教他护他。有你在，寡人才放心。”

言语间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老国主在拜托徐兆在自己退位以后照顾少国主。这也就代表，姜朝乾还是如当初一般无条件的信任徐兆，不然也不会当着满堂大臣的面，把姜甲托付给徐兆。

徐兆明白国主给他了多大的信任与责任，低头叩拜：“臣定不负国主所托，万死不辞。”

沈苓也放心了，国主既然这么信任徐兆，就不会再有能伤到他的隐患了。她一颗心着了地，准备大吃特吃。毕竟，这皇家宴会上的菜是真的好吃。

姜朝乾的眼神落在了她身上：“这位想必就是断涯将军的副将了。”

沈苓一惊，咽下一口肉，立马起身行礼：“末将沈苓，见过陛下。”

众臣皆一齐向沈苓看过去，原以为这个沈将军常年征战应该一身莽气，可眼前的女孩却十分可人。

“早就听闻沈副将年轻貌美，又能征善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徐将军手下有此等猛将，属我姜国之幸。”姜朝乾夸完徐兆开始夸沈苓。

沈苓被夸的胆战心惊：“陛下过誉了。”

她实在不习惯面对朝堂上的这些事情，姜朝乾也看出来了，暂时放过了她。

姜朝乾放过了她，李副却没有，他先是敬了沈苓一杯，而后说道：“听闻沈将军不仅会带兵打仗，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不知今日，我等能否蒙陛下之恩，得以一见？”

沈苓暗想：“哪来的谣言？”

徐兆面色一沉，准备替沈苓拒绝。今天他只是带沈苓来蹭饭，他可不想沈苓卷进朝廷这些勾心斗角里。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沈苓轻快的声音：“沈苓不算精通，只称得上略知一二，若陛下和各位大臣有兴致，沈苓就献丑了。”

姜朝乾当然有兴致，立马让一旁奏乐的女官把琴给沈苓送了过去。

沈苓在大殿中间坐下，双手抚上琴弦，说：“沈苓多年在边疆征战，不会柔柔弱弱的曲子，给陛下弹一曲军中的《将军令》，望陛下喜欢。”

说完，她双手拨动琴弦，一阵畅快流利的乐声倾泻而出。

徐兆看着殿中央专心弹琴的女孩，这首曲子是徐兆最喜欢的一首，也是她弹得最好的一首。

整首曲子激昂奋进，颇有开山破竹之势。听着沈苓的琴声，众人眼前似乎浮现出将军冲锋陷阵的样子。

沈苓拨下最后一根琴弦，随着最后一个音落下，整首曲子结束。众人还在回味，沈苓已经站了起来向姜朝乾作揖：“沈苓献丑了。”

姜朝乾鼓起掌来：“好，这首曲子与寡人听过的都不同，但沈将军弹得好。”

沈苓笑笑，说：“这首《将军令》是大将军最喜欢的一首，每次打了胜仗，将军都要听一遍，弹得多了，也就熟能生巧了。”

言下之意，大将军的胜仗太多了。沈苓洋洋得意，觉得自己把徐兆夸的不露声色。

姜朝乾闻言，也乐了：“好一个熟能生巧，给沈将军也赏。”

沈苓开心的说：“谢陛下。”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不在乎那些奖赏有多少金子银子，反正徐兆从来不缺她的。只要徐兆能被夸，她就很开心。

晚宴结束，他们要回府休息一晚，明日出城返回北林城。

沈苓吃多了，拉着徐兆陪她走回去，消消食。

她在前面走的蹦蹦跳跳，徐兆跟在她身后，看着她。

沈苓突然转身跑回来，问徐兆：“我今天有没有给你长脸？”

徐兆伸手把她有些凌乱的发丝捋顺，说：“有，特别长脸。”

沈苓在太极殿的一曲《将军令》，征服了数位大臣，不少人还跑来跟徐兆称赞沈苓，说徐兆军中藏龙卧虎，说徐兆的副将出类拔萃。

一位将军，弹得一手好琴，又长得好看。实在太加分了。

“不过，”徐兆顿了顿，有些心疼的说，“下次不想做的事就别去做了，刚才直接拒绝也没什么。”

他知道，沈苓向来不喜欢与朝堂虚与委蛇，也不喜欢在众人面前展示，她在军营都没有当众演奏过曲子，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沈苓会弹琴。

今天只是为了给他长脸，她就落落大方，笑脸盈盈的答应了李副，坐在那里弹琴陪笑。

徐兆怎么想都觉得心疼自家小姑娘。

沈苓却不以为然：“我可是你徐兆带去的人，怎么能畏畏缩缩。我必须给这些大臣重重一击，让他们惊讶，赞叹，羡慕你。”

徐兆含笑说：“行，谢谢沈将军给末将长脸，回北林想要什么？”

沈苓想了想，说：“七月初的万花节，你陪我去城里玩。”

徐兆答应下来。

万花节是北林一年一度的盛会，七月初七大家会一起聚在集市上游街玩乐，晚上还有烟火，皮影戏等等表演。

往年的万花节，他们都是在军营里吃点饭就过了，没有去过城里。

既然沈苓今年想去，徐兆当然要陪。

沈苓在宴会上喝了点酒，加上一整天绷着神经累得慌，到了住处回了房间倒头就睡，徐兆给她擦了脸和手，请府里服侍的小丫鬟给她换了衣服。

等沈苓安稳睡好，徐兆才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出了城。但他们不知道，他们走了没多久，李副就带人来给他们送行，却扑了个空。

周丛带着人也已经等在了城外，接到徐兆沈苓后，他们没有做停留，直接启程返回北林。

沈苓还记着自己的小木头人，拿回了自己的匕首之后，每天晚上趁着休息的时候都坐在树底下刻。

快到北林的时候，徐兆索性不休息了，连夜赶路。

他们出来全是骑马，没有带马车，沈苓天天晚上熬夜刻小木头人，又连着赶路，累的东倒西歪。

天亮之前，他们回到了将军府，沈苓趴在马背上睡着了。

周丛回头就看到沈苓抱着马脖子睡的还挺死，但从她皱着的眉可以看出来这么睡一点也不舒服。但他还挺纳闷，沈苓这么睡着了，她的马怎么还走回来了？

然后他就看到徐兆的马就走在沈苓旁边，徐兆的手里牵着沈苓那匹马的缰绳。

原来是大将军。

徐兆下马后，拍拍沈苓小声说：“到了，下来吧。”

沈苓迷迷糊糊听到徐兆叫她，艰难的睁开眼，踩住马镫从马背上爬了下来。刚落地还没站稳，徐兆弯腰把她打横抱起来，往她的房间走去。

沈苓还没彻底清醒，这下不用自己走路了，索性在徐兆怀里接着睡。

久春听到动静跑了出来，就看到徐兆已经把沈苓放在了床上，正在给她盖被子。

她走过去说：“大将军，我来吧。”然后看到了穿着一身水蓝色裙子的沈苓，她愣了愣，没忍住笑了一下。

徐兆退到一旁，问：“怎么了？”

久春回答道：“第一次见小将军穿裙子，真好看。”

府里和军营里很多人习惯叫沈苓小将军而不是副将。

徐兆说：“还有几身衣裙，一会周丛会给她拿过来。”

久春给沈苓盖好被子，转身说：“以前我问过小将军，要不要添置衣物，都被她拒绝了，说嫌麻烦。”

徐兆闻言，说：“以后直接去找账房买就好了，不要问她了。”

久春颔首说：“是。”

徐兆看着沈苓睡的正香，也不打扰她了，准备自己回去也稍微休息一下，走了几步，又回头叫久春：“军营中都是粗鄙之人，我跟她从小到大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对于女孩子的东西都不了解。你若有什么觉得适合她的首饰衣裙之类的，自己做主给她买回来就是，不必过问我和小将军。”

久春点头应下。

徐兆方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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