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后,群盗只闻得里面腥臭扑鼻,赶忙用黑纱遮面,遮住了口鼻,猜测棺材里八成是藏有腐尸。
但鹧鸪哨觉得这口没刷漆的棺木,并不像是普通棺材,凡是大型古墓和宫殿道观一类的所在,必定生气充沛,可山脉泥土都有阴阳两面,山根里阴寒潮湿,千百年前的木棺看上去却如崭新—般,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知这里有什么古怪。
“好生奇怪的棺材。”
鹧鸪哨发出一声疑问,也是艺高人胆大,无论碰上什么异事,都必定要穷究其秘。
他上前用指节在棺上敲了两敲,铿然有声。棺板的木料算得是上成货色,但也绝不是什么罕见的棺木,棺板缝隙里都是黏滑的污血,闻起来如同死鱼被暴晒后发出的腥臭。
鹧鸪哨见外边看不出什么名堂,棺材盖又封的严实,就让几名卸岭盗众上前破棺。
“你们把这棺材盖劈开。”
那些人来之前都得了陈雨楼的吩咐,对鹧鸪哨就如同对常胜山舵把子一般言听计从,当即领了个诺,拎着长斧上前。
盗墓倒斗之类的勾当,都离不开的一个重要环节就是开棺。摸金校尉开棺都是用探阴爪和黑折子,以“撬”和“拔”为主,所以称升棺发材;而卸岭盗墓,开棺的时候习惯用开山斧,以砸和劈为主。
可是此处山根之下空间太窄,并没办法劈棺,只见那三名盗伙横挥长斧,几斧头下去,就把棺材撬破了一个大窟窿。
“哐哐哐!”
群盗又是几斧子将窟窿扩大,把那一口完整的棺木彻底卸了开来,提灯照去,只见棺中并没有尸体,只有满满的一堆肉菌,不停淌着黑色的汁液,气味颜色都和腐尸一般。
鹧鸪哨见此情形,心中已经了然,赶紧命人点根火把,将这些肉菌都焚化了。
原来那白茬棺材不是装死尸的棺木,而是丹宫里的盛放肉菌的木奁。宋时炼丹化汞之术,已与秦汉时多有不同,相比前朝更加精细,讲求个死汞为银,铅铁为金,药草成引,合而为丹,烧丹的丹头,常会用到罕见稀有的灵芝、九龙盘、肉菌、太岁……之物,不过肉菌被采出来后,放置在平常的环境里难以保存,很快就会干枯失去药性,保存的办法只有装在木奁里,藏在山阴湿冷的地方。
那些坟丘般的土堆,都是埋藏木奁的,也不知是被狸子刨出来的,还是被泥水侵蚀才使棺材般的木奁暴露出来。奁中肉菌在山阴里仍然生长不息,但埋的年头太久了,已难入药,却引得这狸子来舔它渗出来的汁水。
鹧鸪哨看了看被徐山擒住的狸子,骂道:“这些畜生竟和那些妄想成仙的人一样,都打算吞丹服药以求长生不死。古人在屏山仙宫里的丹头未能炼成,剩下的丹料药材却成全了它们,再任其胡作非为,早晚要成祸害。”
群盗便将先前陈雨楼中了老狸子的计,被张灵言出手救下的事说了。
鹧鸪哨的师弟老洋人也听陈雨楼讲过古狸碑的事情,对此颇为担心,便问鹧鸪哨道:“师兄,既如此是否要动手宰了这狸子?”
鹧鸪哨平生杀人如麻,凡是那些狼心狗肺之徒,或是非分奸侫之辈,只要被他撞见的,绝不肯手下留情,杀个活人便如同掐死个虱子一般寻常,何况是只贪图丹药心怀非分的狸子?
但他习惯独来独往,只因搬山道人日趋没落,族人中懂搬山术的越来越少,这才将花灵和老洋人带在身边,让他们跟着自己学些真实的本领,以防他万一在盗墓的时候有所不测,流传千年的搬山分甲术也不至于就此绝了。
鹧鸪哨不想在师弟师妹面前轻易杀生,天下是非本就难分,杀与不杀也只是在一念之间,免得将他们引上杀业过重的邪路。
此时鹧鸪哨听老洋人问是不是要当即宰了这狸子,便摇头道:“权且留这厮一时半刻,等会儿咱们拿它还有用处。”
张灵言闻言,不由多看了鹧鸪哨一眼。
原著中鹧鸪哨这对师兄妹就是在屏山折的性命,此时看他如此爱护自己师弟师妹,就连心理学都兼顾着教导,不禁唏嘘,还好鹧鸪哨的时间线与陈雨楼重合了,这次有自己在,也能护一护三人,否则师门仅剩一人的悲痛,也是够鹧鸪哨喝一壶了。
群盗却不知鹧鸪哨抓了这只狸子还要做什么,但也不敢多问,只好按照他的吩咐,先把那些木奁肉菌挖出来毁了,然后趁着火头点了火把,将马灯暂时熄了,各自散在山根下的缝隙里,寻找可以挖掘盗洞的位置。
按照张灵言给的说法,这屏山里的古墓和修在山峰上的道教仙宫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利用屏山内部的岩洞,把仙宫修筑在了山腹里,也是阶梯形地逐渐向上,顺着屏山歪斜的走势,山腹里是一个殿高过一个殿,大约有四五层之高,规模甚是宏大。
而他们当初在山脚地门处挖开的瓮城,应该就是前殿的山门,所不好判断的,就是墓主埋骨的阴宫和那些陪葬的明器,究竟是藏在了哪座殿里。
按搬山道人鹧鸪哨的设想,是从山根里挖进去,从位置上估计,正好可以把盗洞挖到瓮城后边的大殿里,不过山根里土石杂乱,山隙又是幽深曲折,实在不知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张灵言在进来之前,对屏山底的地貌也只是心中有个大概,并无太大的把握,但临头一看,已知自己料中七八成了。
屏山虽是块整体的大青石,却并非真正的无懈可击,山阴里的一些地方是土石参杂,倘若把山阳比喻成一面青石巨盾,像是刀枪不入的金钟罩铁布衫,阻挡了一切想用外力挖掘古墓的盗墓贼,那山阴里就是个空门虚位,是铁布衫的罩门。
天底下越是规模庞大的东西,越是容易有弱点可寻,百密必有一疏,山阴处石土混杂的破绽,恐怕连在此营造墓穴的元人都没考虑到。
想到这,张灵言不禁笑了。
所谓百密终有一疏,就是这个理吧?
他当即就把自己的观点讲给了鹧鸪哨,后者一听,顿时眼前一亮,道:“张家奇门遁甲是一绝,果然名不虚传,既如此那就好办多了!”
说着,鹧鸪哨就命人开始做着手准备开山。张灵言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搬山道人下斗,便没急着上前参与,他要看看鹧鸪哨要如何使用搬山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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