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
见到汉子双腿尽折倒地哀嚎的惨状,一干马三的门徒赶忙将其抬到一边,个个双眼通红,作势就要再冲。
宫宝森面颊一动,眼中似有寒芒乍现,今天坐在这的可不是他自己,是他形意门,竟敢如此大逆不道,倘若搁以前,他早就一掌一个,掌毙了这些欺师灭祖的玩意。
可似在等着什么,却没发作。
就听。
“都住手!”
这是声女子的娇斥,凌厉、果敢,自带气势,一出口,便先声夺人。
还有声声猴叫。
可最先从内堂进来的,却是个冷面、浓眉、黑须的老人,穿的是身黑褐色的短褂,像是整个人都是黑的,黑裤、黑鞋、黑袜,连腰间紧勒着的腰带都是黑的,捆着鞘,鞘中藏刀。
半百的岁数大抵还算不上老,肩上蹲了只猴儿,浑身上下像是都藏着股子冷冽肃杀,而那双眼睛里,杀气腾腾,拧眉横目,老人已挡在苏长青身后,厉声冷喝道:
“老爷子说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已不是宫家弟子,更不是形意门的人,速速返回东北,晚一天,就废了你们。”
“还不滚!”
说着话,老人眸子一寒,手已下意识的向腰里的刀摸去。
等那些人全惶急离开,才见个模样清丽的女人迈着双绣鞋走了进来。
女人披着大衣,里头是件蓝白碎花色的袄裤,形貌清秀曼丽,五官精致,素颜淡妆,瞧了眼落坐的苏长青,然后走了进去。
别看年纪轻,可论辈分,她可是和马三一辈的,便在众目睽睽中,女子竟坐了八仙桌的左首位上。
“嘿,宫家小姐怎么坐那位置上了?”
应邀观礼的人眼神一瞪,似是觉得不可思议,那位置是唱师之人坐的,换句话说,谁坐那位置,就是谁给宫宝森主持今儿的隐退大会。
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来人非是旁人,正是宫家小姐,宫二,宫若梅。
她看向苏长青道:“马三的死,是他咎由自取,宫家不怨你,江湖事,江湖了,天经地义!”
语气听不出喜怒,很平静,也很郑重。
一旁的宫宝森叹了口气,眼神冷冷一扫在座的诸位武林同道,无人敢与这个北方武林第一人对视。
苏长青眼波流转,向宫二拱了拱手,并未多言。
“今日是我宫家隐退的日子,在北方是我师哥马三搭的手儿,在南方就请打败我师哥的苏老板搭手了。”
“慢着!”
却听几声不轻不重的话响起。
“姓苏的,你与我形意门仇怨未清,就算宫宝森放下了也保不住你!”
寻声瞧去,开口的是个花甲岁数的老人。
那人“嘿”然一声提气,右手只将桌上茶杯一拨,茶杯滴溜溜打着旋就朝苏长青脑门飞去,茶杯转势极快,可茶水却没溅出一滴来,当真是好巧的劲。
苏长青双眼陡张,左手赫然一抬,腕翻手转,食指一伸,指肚子已绕着杯沿转了一圈,本是来势劲急的茶杯,已被苏长青端在手里。
“这可是好茶,荣老爷子可别浪费啊!”宫二冷了脸提点苏长青。
原来出手的老人是形意门里藏着的里子,荣老头。
这荣老头当年和宫宝森争夺掌门,败了之后,就在形意门里面做个内门师叔,轻易不出来示人。只有关乎形意门名声的事,才会站出来,也是得了内家拳法之妙的武功,不可小觑。
“姓宫的想要退,咱没意见,可他要把名声让给个戏子,咱第一个不服!”荣老头本身和宫宝森一脉就不对付,今天见他要把名声给打死马三的苏长青,第一个出声阻止。
“不错!”
“事到如此,咱就把话说开了,姓宫的徒弟都被人打死了,还能忍,呵,我可忍不了。宫家得了富贵,现在倒好,宫猴子老了,却不想想他这些老伙计,要把名声送给仇人,还能有我们这些人的好么?真是老糊涂了。”
宫二俏脸一寒。“还请师叔嘴上留些口德!”
“宫宝森,你倒好,做了一世英雄,临老就彻悟了,想明白了,就要放下恩怨,现在还想全个名声,置我们于何地啊?”
又有人开口,说的干脆,直接。那人是个中年汉子,短发,身形瘦小,皮笑肉不笑,眼珠凹陷,脸颊狭长。
宫宝森叹息一声。
“飞燕子,时代不同了,咱们这些旧时代的老人,还是消停下来吧,该退的退,现在已不是论恩怨的时候,论来论去,便宜的只是外人!”
“外人?依我看这小子就是外人!”
宫宝森站了起来,面色凝重的向四周拱手说到:“我徒弟出言不逊,和苏老板立下生死状输了命,这是私事,今日我正式隐退,让苏老板替南方武林给我搭手,这是公事。在场的各位若有不服,可以划下道来,我宫家都接了,再有借势压人的,就是和我宫家过不去,到时候就见个生死。”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我形意门办事轮得到你说三道四,一个走飞檐的贼头子也不瞧瞧自己的斤两!争来争去,一个个都快成孤魂野鬼了,还要争!”
后厨里,走出个人,这人一露相,就有人惊呼道:“啊?丁连山?”
那人面无表情,道:
“那就争吧!”
“今个这索性都论明白了,摆生死擂,赢的说话!”
大厅内,登时剑拔弩张。
宫宝森一扫在场但凡出头的,淡淡道:
“好,那就论吧!”
人活着,得有念想。
念想是什么?是一个人心里的东西,为之珍视的、在意的,乃至牵挂的,不能割舍。
有人是为了自己活,有人是为了别人活,有人为了荣华富贵,有人行的是侠走的是义,多得去了。
马三就是被苏长青断了念想。
现在,争这名声,也是为了念想。
众人剑拔弩张,门人弟子一个个撸袖子,摆架势,都是一方门派的掌门,或是一方势力的瓢把子,身份地位都不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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