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 第一卷 国殇 第六章 金陵避难

种田不起五更早,

冬来休想谷满仓。

——阿昌族谚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如果把东方国比作一只束手待毙的秋蝉、把契丹国比作一只志在必得的螳螂，那么女直国就是那只躲在螳螂后面凶猛的黄雀。

女直国建立后首先打击当年欺压自己的契丹国，向契丹国占据的东方国北部进发，攻克燕山脚下的燕京，将广阔的土地全部收入囊中。女直国统治天下的欲望急剧膨胀，大军南下攻打盟友东方国。

并州府王臣家族传至这一代，担任族长的是一个叫王致和的人。

王致和拥有异族基因，身材高大威猛，体毛浓密茂盛，脸上长着一圈络腮胡子。他接受的教育是孔孟思想。作为商人，他推崇和气生财的处世之道，大事化小，低调谨慎。

王致和看到祖先的家园被国王无奈地割让给女直国，心中感到憋屈，悲伤不已：我们王家虽然有外族的血统，可是几百年来都以中原人而自豪，现在竟然要变成女直国的臣民，将来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啊？

王致和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得罪女直国军人。他秉持生意人“世间事万千，银子顶大梁”和“花钱消灾”的理念，主动给上门巡查的官兵送上银子，换取他们的一点好感，也换得店铺的几天安宁。他的这一招十分灵验。官兵收了银子，不再上门找事了。

好景不长。王致和的大儿子被女直国军人强行抓去当兵。父子在慌乱之中仓促一别，从此儿子再无消息，至今生死不明。

王致和与妻子宇文氏害怕女直国军队的魔爪伸向其他几个儿女。他们白天将儿女藏在存放金银财宝的地窖里，晚上锁闭店门以后才呼唤他们爬出来吃上一顿饱饭，睡上一个好觉。

巩世襄一族延续至今，在东京南门发展成为一个大家族。巩麒麟担任族长

巩氏家族为保卫东方国，响应朝廷的号召，先后输送10多个青年参军入伍。但是，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却不到5个人。

巩麒麟早就耳闻女直国军队的野蛮行径，如今眼看敌人要杀入东京城，知道都城危在旦夕，迟早要落到敌人手中。东京城看来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巩麒麟召集巩氏男人们开会，一起商议家族的去留问题。

一部分族人主张说：“女直国进犯东京是惩罚东方国国王，与我们老百姓没有关系。我们能有今天的财产实在不容易，还是留在东京看家守业比较妥当。如果外出逃难的话，大家必将流离失所，万般辛苦，而且妇孺老幼的性命都恐怕无法保证。”

另一部分族人反驳道：“女直国和契丹国一样，性情暴虐，抢粮掠财，放火毁屋，杀人如麻。倘若留在东京不走，好比给饿虎送上绵羊，我等老小必死无疑！”

两派族人各说各的理，争论不休。

巩麒麟见大家一时形成不了统一的意见，提前宣布会议结束，请各家回去自作主张。

这时，女直国军队在距离东京只有100多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开始大战前的布兵排阵。东京的形势一下变得严峻复杂，如同火烧眉毛一样紧迫。

巩麒麟见状心急如焚，也顾不上殷实的家产了。他慌忙带领愿意南迁的男女老少，连夜告别日夜相望的开宝寺铁塔，追随东方国残余势力向遥远陌生的南方逃难。

巩麒麟的长子名叫巩泰山，因为在东京禁卫军中供职，成为家中唯一留下的成员。他长期在军队中服役，接触面广，视野比较开阔，对时局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巩泰山深切地感受到，一群奸臣把持朝政，大肆搜刮民膏，穷奢极侈，腐败透顶，造成国家入不敷出。

女直国军队攻入东京，将东方国的国王、后妃、宗室、大臣、工匠等10万人掳走，满载堆积如山的金银珍宝，高高兴兴地返回老巢上京。巩泰山也在俘虏队伍中。

战败国的结局几乎一模一样。

女直国军队押送赵氏皇族北上的场景，与后来草原国军队从花剌子模掠走大批工匠东迁的情景惊人地相似。与东方国不同的是，花剌子模帝国的国王不在庞大的俘虏群里，而是带领人马逃亡远方，积极抵御敌人的进攻，保全了王族的颜面和尊严。

巩泰山奋不顾身地保护王族，遭到女直国军人的殴打和虐待。他奋起反击，被恼羞成怒的军人残忍地割断脖子，死在女直国的土地上。

巩麒麟一家老小劳顿舟车，千辛万苦，辗转来到大江南岸的金陵城。他们找到一条僻静的小巷竹子巷，暂时住下来，打算观察时局的变化再做下一步准备。

北国沦丧，大敌当前，金陵的贵族却对国祚危难、民族存亡没有丝毫的危机感，依旧笙箫齐鸣，歌舞升平，觵觚交错，醉生梦死。

巩麒麟看到奢靡浮华的场景，感到一阵阵的悲哀，不禁吟诵起大唐诗人杜牧的《泊秦淮》：

烟笼寒水月笼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

在女直国的压力下，东方国新国王仓皇逃离金陵，逃亡更加遥远的南方，将都城设在临安。

这一次，巩麒麟没有继续向南方逃跑，因为大江是他远离故土的最后底线。他非常担心，如果这样持续不断地向南逃去，今后就永远也回不到故乡东京了。

巩麒麟的家产经过战乱所剩无几，没有足够的财力开设绣坊。于是，他在竹子巷开办了一家私塾，给老百姓家的孩子教书识字，挣点零碎的银子养家糊口。

他的二儿子巩泰源担跟着国王南下临安。临别前，他再三叮嘱父母和亲戚迅速南下避难。

巩麒麟则谆谆嘱咐儿子精心履职，保护好国王，积蓄力量，早日光复北方故地。

不久，巩泰源被国王任命为军队将领。他心思沉沉地接过委任状，深感重任在肩，责任重大，立志击退女直国军队、保卫东方国的安全。

巩泰源带领军队开赴前线，沉重打击了女直国部队，策应其他军队作战，抑制了敌人的凶猛攻势，为大举反击敌人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1142年，东方国政局发生重大变故。北方故土又落入女直国手中。

巩泰源以为国王一时被奸臣蒙蔽双眼偏听偏信。他寄希望于国王有朝一日幡然悔悟，惩治可耻的投降派，重新启用主战派，率领军队打回北方去。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王里却没有传出一条好消息。

巩泰源失望至极，把自己关在营帐里借酒浇愁，一边为屈死的将士人悲愤不已，一边痛骂蛊惑国王的投降派丧尽天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