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 第一卷 国殇 第四章 血洒疆场

青蛙常常忘记，

自己曾经是一只小蝌蚪。

——朝鲜族谚语

当塞尔柱帝国、花剌子模帝国、喀喇汗王朝、西契丹帝国、加兹尼王朝和古尔王朝相互厮杀的时候，东北亚的大地上同样是战鼓齐鸣，硝烟四起。契丹帝国、东方帝国和白高大夏国之间爆发了大战。

979年，东方国消灭以晋阳为首都的北朝汉国残余政权，统一中原大地。东方国国王对晋阳军民的顽强抵抗非常恼怒，对它享有龙城的美誉极度恐惧，愤然下令火烧晋阳城。他又令人引来汾河和晋河的河水，把悠久历史的晋阳城夷为废墟，在废墟以北40多里的唐明镇修建新城并州，设立并州府治。

并州城里有一个汉人与胡人融合的王姓家族。

王氏家族是做买卖的小商人，世代居住在晋中。无论是汉人主政的秦、汉、唐，还是鲜卑人、羯人、氐人的胡夷诸国，王氏家族一门心思经商赚钱，从来不参与政治纠纷，虽然在战乱中少不了损失一些银子，但是没有因为卷入政治缠斗，生活倒也波澜不惊，算是小康人家。

东方国初年，王氏家族中比较有威望的是一个叫做王臣的人。

王臣年近50岁，生养了3个儿子和4个女儿，经营一家丝绸布匹店。他一直琢磨如何寻找商机、实现家业突破，看到国王新建并州城，觉得赚大钱的机会来了。他热心地动员家族成员搬到并州，抢占难得的商机。

晋中人向来留恋故土，轻易不迁居外地。在王臣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只有一小部分家族成员迁到并州。

当时，东方国的国防任务十分艰巨，既要肃清负隅顽抗的前朝残余势力，又要防御国境西方和北方虎视眈眈的强敌。于是，国王发布诏令，从民间大规模征招新兵。

王臣召集儿子开家庭会议。

王臣问道：“国王·征兵，保家卫国。你们3人当中谁愿意当兵？”

长子王延寿说道：“父亲，延贵和延文年纪尚小。我是老大，还是我去吧。”

王延贵和王延文生性怯懦，不喜欢耍刀弄棒。他们听到大哥的话，立刻点头表示赞成。

王臣严肃地说道：“自古道，人到战场，生死难估。既然延寿主动请缨，那就到疆场上英勇杀敌、光耀家门吧。延贵和延文从此以后各拿出三成利润供养延寿一家人。”

王延贵和王延文连连答应。

几天后，王延寿加入东方国军队，很快开赴前线。

东方国都城东京南门住着一户姓巩的人家。

提到巩家还得从远古说起。古代，中原的西部是羌人。东部羌人的长相和生活方式与华夏人十分相近。西部羌人则是白肤金发，与西域的印欧语系民族基本一致。后来，东羌和西羌实现大联合，实力逐渐强大。羌人巩氏带领3000余名骑兵侵犯华夏西陲陇西，大肆掠夺杀戮，在史书上留下巩氏羌人的恶名。

随着华夏人日渐壮大，羌人开始走下坡路。一部分羌人被同化到华夏人中，其中就包括巩氏羌人。

大唐帝国末期发生胡人乱政的“安史之乱”。巩氏家族族长巩世襄为躲避战乱，离开靠近京城的山阳，举家迁往东京定居。

巩世襄发现东京的汴绣巧夺天工。无论是山水人物，还是楼台花鸟，针线细密，不露边缝，丰神宛然，色彩丰富，层次分明，立体感非常强。

巩世襄思忖道，这可是一个手工绝技，依靠它可以养家糊口、衣食无忧。他拿出压在箱底的银子，开办了一家汴绣作坊，靠制衣刺绣为生。

后来，东方国定都东京。这里市场繁荣，富甲天下。城郭气势恢弘，楼台亭榭星罗棋布。人口一度超过百万。东京不仅是东方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也是当时世界最繁华的大都市之一。史书以“八荒争凑，万国咸通”描述东京的权威。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描绘了汴河两岸繁华热闹的景象以及优美的自然风光。

东方国初年，巩氏家族的掌门人名叫巩怀周。他和妻子一共养育了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长子名叫巩演，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嗓门洪亮，喜好习武，整天和一帮年轻人拳打脚踢，练习武术。幼子名叫巩渊，生性文雅，酷爱诗书，主要给大户人家的孩子教书识字，赚取一些生活费。

979年仲夏的一天上午，巩怀周盘坐在木榻竹席上，捧着厚厚的诗书，摇头晃脑地吟诵李白的名作《将近酒》。

突然，到大相国寺捐赠香油钱的巩演像一股黑旋风般地跑回家。

巩演的脚跟还没站稳，便风风火火向父亲禀告道：“父亲大人，国王下诏征兵10万，前往北方守卫边境，防御契丹国的侵扰。我已是五尺男儿，理应披甲戴盔，保卫国家。”

巩怀周听罢儿子的快言快语，若有所思地问道：“慢慢地说。你可知道从军的危险？”

巩演干脆地回答道：“军人的天职乃保家卫国，生死必须置之度外。倘若儿子在疆场遇到不测，尚有渊弟赡养父母，可为巩氏家族传宗接代。请父亲大人放心！”

巩怀周平日嫌弃巩演粗犷豪放，如今听他言之凿凿，颇有些家国的道理，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东方国的北方邻国正是契丹人建立的契丹国。契丹人保持游牧民族剽悍的个性，凭借兵强马壮、实力雄厚，经常跑到边境劫掠粮草，骚扰百姓。

7月，巩演等10万军队在东方国国王的亲自率领下，威风凛凛地从镇州策马北上，在沙河一带突破契丹国军队的阻截，乘胜追击，将幽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巩演原先以为契丹人膂（lǚ）力过人但头脑简单、有勇无谋，没有想到契丹人不但作战勇猛，而且善用计谋，在高粱河大败东方国军队。

这是巩演入伍以来吃的第一场败仗。

在喘息片刻，巩演不禁纳闷道：我朝国王乃真命天子，何况又有10万大军，应该是兵书上所说的“天时、地利、人和”。为什么在眨眼之间却溃不成军呢？

巩演一时理不出头绪来，也不敢询问别人。他知道军中的规定：怀疑国王就是对天子的大不敬，必须拉出去杀头治罪。

第二年4月，契丹国军队进攻雁门。

王延寿跟随统帅南北夹击，大败前来偷袭的契丹国军队。

契丹国不甘心失败，兵分三路攻打满城、雁门和府州。

王延寿所在的军队在雁门以逸待劳。巩演所在的部队在满城严阵以待。他们跟随侠胆义肠的将领冲锋陷阵，英勇杀敌。

战斗以胜利宣告结束。王延寿和巩演分别得到将帅的奖赏，还被提拔为军队中的下级小官。

986年，巩演跟随10万东路军，猛攻雄州。王延寿分属西路军，北出雁门关。

大战前夕，巩演发现军队的粮草不多了，急忙向统帅禀报。

孰料统帅急功近利，心存侥幸，武断地下令孤军冒进，陷入敌人的包围圈。

巩演在战斗中勇猛顽强，身中数箭。幸好伤口不深，都在胳膊和腿上，无碍性命。他让士兵简单地包扎一下，继续带兵战斗。

巩演带领军队北伐到永清城，只见城池年久失修，城垣多处坍塌，百姓大多已经南迁，十室九空。他们依靠破旧的民房阻击契丹国军队。

在激烈的战斗中，巩演被一群敌人包围。他迅速率领小队人马突围。他赤膊上阵，冲在队伍的最前列，挥舞大刀连砍数敌，血溅战袍。最后，巩演壮烈殉国，时年23岁。

1004年秋天，东方国与契丹国缔结和约。战争遂告结束。

此时，巩怀周年过花甲。他看到延绵多年的战争终于结束，想起在疆场上牺牲的巩演，又喜又悲，不禁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巩渊已步入中年。他与妻子养育儿女，侍奉父母，供养大哥的妻儿，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