褶皱 破防

从县医院回家第一件事，茂叔就去地里培植荔枝苗，把耽误的时间抢回来。因为江荣妈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过来，下不了田，他只能一个人起早贪黑地玩命地干。江荣只要一有空就会钻进地里，给他爸搭把手，插苗、回土和下肥等样样都拿得起来。可就是这样，田里的进度依旧很慢，茂叔又急又愁，担心错过了佳期，影响收成。婆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助茂叔一臂之力，可公公身边又离不了人。她好几次提到这事时看着我欲言又止，始终没开得了口。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问婆婆，妈，你是不是想帮茂叔啊？婆婆眼睛一亮，点点头，又暗了下去，叹道，但我实在腾不出手来，干着急呦。一想到那条裙子，就感觉欠着江荣人情。眼下机会难得，我马上自告奋勇，妈，要么这几天你多照应下孩子，我去帮帮茂叔。婆婆咧嘴笑了，你去吧！孩子没事，我包了。有了婆婆的支持，我便正大光明地往自留地里跑。自那天起，我和江荣隔三差五地就会在田间遇上，忙忙歇歇，说说笑笑，关系越来越熟络，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局促和拘谨。

自从土地二次集体流转和村竹器厂倒闭后，村子里凡是正常一点的年轻人几乎都进城淘金去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和小孩。全村近三百户人家，老老少少加起来还不足四百人，偌大的村子格外空寂落寞。我和江荣自然愈发显眼，左邻右舍，老少街坊们家里若是临时有点体力活技术活，最先想到的就是江荣和我，我俩总是有求必应，尽力而为，不让乡亲们失望。江荣家住村东头，我婆婆家在村西，两家相距有五、六里地，步行的话要二十多分钟，骑小电驴也得七、八分钟。我们家之前的那辆小电驴在公公出事时摔坏了，没钱修，更别说买新的了，我平时全是靠两条腿走。有一回，我顶着正午的毒太阳去村东头的郭姨家为婆婆取东西，刚巧被骑着小电驴回家的江荣看见。他见我吃力地提着沉甸甸的布袋子，汗流浃背，一步三晃的，非要载我回去。我不让，说叫人看见了不好。他说怕什么？我俩又没做亏心事，让别人说去呗。执拗不过他，我只好顺从地把足有二十斤重的袋子搁在他小电驴的踏板上，自己坐在后座上，两只手紧紧抓住车后架。那时我和他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连手都没拉过，至多是兴头上来了，开几句半荤半素的玩笑，调节一下气氛。充其量也只是口头流氓，并无实质性的举动。在我们农村，不是种地就是种人，因为闲下来真没什么好干的。我老公外出打工已有半年了，江荣的老婆离开家更久，说我们不想那事是假的，只不过谁也没有攒够跨出第一步的勇气，像是等待着某种绝佳的契机。

前年，镇政府在各个村搞新能源推广和厨房改造，财政贴钱给每户人家装了太阳能热水器，建造了沼气池，以往每到饭点，全村处处炊烟袅袅的景像已不复再现。这些新事物的出现，确实降低了村民的生活成本，改善了生态环境。然而，不知是产品质量问题，还是施工过程中有人偷工减料，导致用了两年不到，村里大部分太阳能装置和沼气灶具件接二连三出现故障，影响了正常使用，给村民们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新烦恼。就因为这，我和江荣的关系突破了男女最后一道防线。犹记得那次家中不但热水器漏水，害得全家人洗了几天囫囵澡，而且灶台的火头像鬼火似的弱小，炒个蔬菜要耗上小半天时间，婆婆和我束手无策，急得团团转。婆婆出去一问才知道，像我们家这种情况，村里许多人家都有。于是，大家找了村长反映情况，请他尽快找人来处理。村长当天也给了答复，专业的维修工要到一周之后才能过来。婆婆一听当即傻了眼，这么折腾谁吃得消啊，叫我找找别的路子。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晚上我发信息给江荣讲了我们家的情况，问他有没有办法弄好。江荣说他明天抽空来我家先查看下，究竟问题出在哪儿？不敢保证绝对能解决。恰巧，第二天午饭后婆婆要推着公公去镇卫生院做每周两次的康复治疗，就我和孩子在家。那天下午一点刚过，我就听见院门外有熟悉的小电驴声，知道江荣来了，连忙迎了出去。江荣连口水都没顾上喝，一进门就忙碌起来，爬上爬下，里里外外查了个仔细。不一会儿，他的白丅恤全叫汗水浸湿了，头发黏成几绺贴在头皮上，整个人像刚从桑拿房里出来一样。我过意不去，让他吃片西瓜歇会，弄不好就别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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