谶言 人间雪夜遇少年

当年一场大战，魔族侵巢而出，妄图越过弑神谷和渡仙河，侵占人族。

那时天族还叫作“夜神族”，八神坐镇，风雨不摇，收到此消息后由獬豸神君和重明神君带领神兵前去抵御，将魔族从渡仙河生生逼回弑神谷。

三月时间，传来死讯。

魔族饲养朱厌，蛊雕，鸣蛇，蠪侄，烛龙等凶兽，参与大战。

上古时期兽种繁多，有的一念成神，一念成魔，成为了后来所说的“神兽”和“凶兽”，不可避免。

夜神族深知此战艰难，经六神商议，决定封禁夜神族，由他们将魔族一举尘封在弑神谷，冠以神脉镇压。

弑神谷血海蜿蜒，流至渡仙河，后来传言若有人渡过那条红河，掬一捧泛红的水来喝，便可成仙。

“是吗？”

有人高声质询，询的是说八位神君无一生还的那人。

可笑的是，出声之人是个少年。

整个茶馆都陷入一片寂静，纷纷朝他投去目光，那少年不以回视，自顾自道：“听说凤凰可浴火重生，为何他未曾活下来？”

风凌亦循声看向少年，只见他剑眉星目，墨发朱唇，像极谁家出走的小公子，连他都不由怔住。

无人回答他这个问题，少年只得讪讪闭嘴。

“嘶，对啊，为何活下来的是白泽，而不是凤凰呢？”

邬刖突然出声道。

风凌目光不转，手指却揪下一片花瓣。

邬刖：“……”

“上古遗留下来的事，如今谁又能说的准呢？”风凌淡淡应付道。

邬刖：“所以大人，我们究竟何时回去？”

“你可以先回。”

说完，风凌放开手，起身离开。

邬刖被丢在桌上，发觉束缚已经消失，心下一喜，化作黑烟离去。

灯花满市，人群接踵，仅有人间如此。

风凌收敛了身上杀气，在街上徘徊到夜晚，也不知今日过节还是怎着，竟格外热闹，将至午夜，人还是如此多。

远处人群中，突然冒出一捧火，接着人人惊呼鼓掌，甚是喧闹。风凌看那处看出了神，白皙的皮肤映照上些暖色，显得他不再那么冰冷，反而多出些烟火气。

无数人与他擦肩而过，大片聚集，风凌转身望向桥头，下一瞬，便出现在了那里。

人群拥挤，没有人注意到他，不远处烟花四起，在黑夜中绚丽绽开，又悄然落下，人人面带笑意，一年来无论吃着不尽，还是恶衣菲食，都在这一刻放下担子，什么都不必想，什么都不必做，抬头看着天，看着人间最美好的事物，没有妖魔，没有邪祟……

人间，真好啊……

风凌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如果三界都如此一般安宁，该多好啊。

风凌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人都散了，他还在，冬日里的风凌冽刺骨，他却不觉，直到空中飘下来星点雪花，刚开始是一点，片刻后却大如鹅毛，一个瘦弱的少年冒雪过来叫他：“这位公子，雪下的这般大，为何不回家啊？”

风凌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睁眼，道：“没有家，不怕冷。”

“我也不怕。”少年道：“那你在这里站什么？”

“等故人。”

少年：“可是天色已晚，除了你我……好像没有别的人了。”

风凌反问：“那你又为何来这里。”

少年想了半晌，依旧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只是下意识的，想接近这个人，可能是一个人站在桥上太显孤独了吧，他总觉得，这个人身边应该是有人在的。

风凌也不期待回答，又问：“白日茶馆里，你为何会觉得凤凰没死？”

少年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当年神魔大战的事，讪讪道：“一介凡人，怎知当年到底谁活着，谁死了？不过是随口一说，直觉罢了。”

风凌不予置评，少年又道：“……况且，凤凰神君有涅槃之能，怎么说，都不会陨落吧？”

风凌却出声：“你应该去看看渡仙河，那里至今都淌着血，没有一滴是魔族的。如果凤凰活着，对得起战友吗……”

“可是他也死了呀！”少年高声打断：“凤凰涅槃本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死是真死了，活也该坦坦荡荡的活呀！那渡仙河里没有他的血吗？消灭魔族没有他出力吗？为何会对不起战友，就因为活着吗？”

良久，风凌如寒风一样的声音道：“是。”

少年下意识皱眉，心口莫名一痛，又不甘心道：“你这样想，真是不可理喻……”

风凌转过脸，垂眸瞥向少年，少年微微一愣，方才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了一张与他截然不同的脸，那张脸或许不丑，但上面覆盖了许多黑纹，就显得可怖。

不过也只是刹那间，想来是幻觉。

少年以为风凌会说点什么，但没有，他只是与自己对视片刻，然后转身离开。

“喂！”少年忽然叫住他：“你不是没有家吗？要去哪儿啊？”

风凌脚步不停，亦没有回答他，不过转眼便消失在风雪中。

少年望着那消失的背影，许久回不了神，等彻底反应过来，天已经微微亮了。

他低头看向手心，那里静静躺着一枚红色翎羽，烫的掌心生疼。

风凌原路返回妖族，在禁制前停步，果不其然，那小妖正愤愤的等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