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熹传 夜访冠军侯府

离京城还有一日路程的时候，遇到父帅的亲信季叔飞马迅驰迎面而来，难道父帅要季叔来催自己赶快回去加封么？就算加封也没必要这么心急吧，正暗自好笑，大喊：“季叔，我在此。”

却见季叔神色惊慌，满面狼狈，开口急切道：“公子，大事不好了，将军一到京城就被夺去兵权，全家遣往邓州，皇上说有人密奏将军勾结北匈奴单于，企图弑君篡位，还有将军与单于的通信为证。将军恐公子生命有忧，秘密命我速来拦截公子，请公子暂缓回朝，等待局势走向再作安排。”

仲肖闻言脑血往上冲，眼前一黑，几欲昏倒，父帅带兵在北境拼死拼活，本以为班师回朝风光无限，加官进爵，谁知道却成了猛虎入笼，皇上这是请君入瓮之计麽？

“太后呢？”仲肖一脸急切追问。

“太后长乐宫被禁军围住，我们根本进不去，将军派人送信，估计也难进去。”

仲肖闻言颓然，看来此次皇上是志在必得，窦家在京城已然被连根拔起。

“公子，将军命你别轻举妄动，先到石堡城暂避风头，石堡城属乌孙疆域，又与临羌城接壤，从临羌城往西约需二日路程，你到那里后找一个叫昆杰的人，他是石堡城的当家，老太爷结拜兄弟的儿子，老太爷年少的时候曾经救过他父亲一命，他们后来结拜为兄弟。将军与昆杰一块儿长大的，情同手足，甚至比将军跟自己的亲兄弟还要亲，后来他们回到故土，偶尔有书信往来，都是由他那边的亲信送达和传递，就算皇上有眼线或者有心彻查，也难查到，你拿这把刀作为信物前去投奔，相信他会收留你。那里暂时安全，也没有人会想到你会去那个地方。但愿将军的担忧是多余的，皇上不至于赶尽杀绝，等待时局安稳，将军再派人送信给你。”

“这把短刀是昆杰送给将军的，玄铁所造，削铁如泥。”季叔递过一把包着红布装在锦匣里的短刀，揭开红布一角，阳光下闪着精利的光泽。

仲肖抽出短刀，将锦匣弃置，只将短刀藏在身上，开口道：“季叔，我需先潜回邓州一趟，确认家人无碍，我再绕道石堡城借些精兵到漠北之外寻找逃窜的匈奴王，要我活捉他到京城当面对质，我相信父帅从未与他勾结，为了父帅的清白也为了窦家的声誉。”

“公子万万不可，若皇上有意赶尽杀绝，你回去就是自投罗网，将军就是怕公子会遭不测，才派我紧急赶来拦截公子的。再说，北匈奴单于虽然逃窜，但其武艺仍不可小窥，且他们长年生活在大漠，对大漠地形天气了如指掌，捉他们谈何容易，你现在没有兵力，就算向石堡城借用兵力，到了大漠也不一定就能捉住北单于，将军不会让你去冒险的，公子需保重身体为好。”

“季叔不必再说，我心意已定，不回去看看家人，我心不安宁。”说罢仲肖解下兵甲，换上便装，从地上掬了些灰泥往脸上涂了一把，朝季叔抱拳道：“季叔保重，我会注意行踪的，日后若能帮窦家洗刷冤屈，我再请季叔回来，就此别过。”

邓州位于南阳盆地中部偏西。接卧龙，连淅川，界襄阳，邻内乡，距洛阳快马加鞭的话就一天行程，将窦宪安排到此，刚好在朝廷控制区域伸手可及之地，这里又地处盆地，四周没有兵力可救援，就算曾下辖北境几万大军，他们被控制在洛阳城外，窦宪就算再有本领也插翅难逃了。

仲肖日夜兼程，躲过城门和各自关隘的查验，两日后便到达邓州，找了间偏僻的客栈安歇，暗中观察了两日，皇上明面上给这个曾经的舅舅封了冠军侯，安居冠军侯府，实际上就是一个小院落，周围还有士兵把守，以保护的名义行监视的实质。仲肖换了一身夜行衣，趁着夜色，悄悄潜到安顿一家人的院落，院落周围的士兵来回巡视，仲肖翻墙过院，才摸进了主院，躲在墙边拐角处。

夜深人静，只剩下一间房露出些许烛光，从窗户上映出隐隐约约一道高大的身影，孑然而立，透着沉闷和形单影只的寂寥感，别后不过一月，窦府却发生如此变化，再强悍的人也变得无所适从，仲肖看着父亲落寞的身影，心头掠过阵阵闷痛。闪身跃到窗户下面，悄悄声喊道：“父亲、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