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钱塘 第四十一章 物语（二）

形势似乎对钱传瓘不利。

彭彦章还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双方就这么对峙着。

钱传瓘于是问何老先生儿子，淮南战船在干什么？为什么没动静呢？是不是在等风？何老先生儿子看了看天回答说，是的，他们在等风，不过半个时辰就会起风，等风来了，他们就会借势发动攻击，这样他们的船速借助风势会更快。

果然，半个时辰刚过，旌旗突然飘荡起来，彭彦章下令船舰立即起锚杨帆，全速向前冲向钱传瓘的舰船。

彭彦章的意图很明显，他是以巨大的楼船冲击钱传瓘的楼船，只要将其撞毁，其他小船必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钱传瓘是这样布置战舰的，以楼船居于水道中心，侧翼辅以小船机动。

让彭彦章没想到的是，钱传瓘的二百艘楼船是新打造的，虽然吨位和体重不如的楼船，但机动性、灵活性、速度都优于吴船，尤其是保留了部分划桨功能，可以提高逆风船速，这是钱传瓘根据何老爷子的建议保留了划桨功能，尾楼进行了加高，里面配置有射击平台，可以居高临下向敌舰射击。

见吴国战船顺流猛冲，何老先生儿子赶紧提醒钱传瓘：“对方是想冲撞我们，等会儿对方战船快靠近时，我们的船往两边靠拢，让出中间水道，对方的船速过快，来不及转向，只能通过水道往前冲。”

钱传瓘点头，杜建徽、张从宝按照何老先生儿子指挥，指挥小船迅速让出位置，再指挥居于水道中心的楼船快速往侧翼机动，让出中心航道，而吴船因顺风顺水，速度飞快，笨重且无法侧向移动，只能通过钱传瓘船队让出的水道往前冲。

由于钱传瓘舰船避开了吴船的冲击，让吴船扑了个空，借助风向和水流作用，吴船只能继续往下游行驶。

此时，钱传瓘命战船依靠划桨动力，快速绕到吴船背后，然后扬起风帆加速向吴船靠近，这时钱传瓘舰船处于上风口，顺流。

当舰船快靠近吴船时，钱传瓘命令士兵将船舱里的石灰从高出洒下，石灰顺风飘到吴船上，令吴船上士兵无法睁开眼睛。

当钱传瓘舰船快追上吴船时，钱传瓘命令自己的船队分成两路，一路由钱传瓘指挥，向吴船队左翼靠拢，另一路由杜建徽指挥，向吴船队右翼靠拢。

当迫近吴船队时，钱传瓘、杜建徽命令士兵把黄沙撒到自家船甲板上，这是借助黄沙的摩擦力防止自己的士兵摔跤，把黄豆抛到对方甲板上，这是让吴国士兵在甲板上不断滑倒摔跤。

这时，两浙楼船尾楼上的射击平台山的士兵，居高临下向吴船发射弓箭，吴军还手不及，造成大量伤亡。

钱传瓘觉得该猛火油闪亮登场了。

钱传瓘是这样设计使用猛火油的，将猛火油装进喷射筒，筒口使用银装饰封口，用银装饰？需要这么奢华吗？是不是有点炫富！

富是必须的，但目的不是炫。

钱传瓘解释说：“如果猛火油筒一旦落入敌手，按照一般人的心里必取银饰而弃油筒，这样就能确保猛火油筒不被敌方所用。”

真是钱多智慧多。

钱传瓘令士兵将猛火油喷射筒口点燃，然后将大量的喷射筒扔进吴船的甲板上，这东西就像燃烧弹似的，扑不灭，用水浇燃烧的更旺。

不仅吴士兵没见过猛火油，主将彭彦章也没见过，按照常识，他令士兵用水扑火，结果烧的更旺。

瞬间吴船成为火海，船队成为一条火龙，士兵成为活靶子，吴船船在烧、将在叫、兵在嚎，两浙船在冲、将在笑、兵在杀。

一幅人间地狱图。

吴船主将彭彦章力战无果，身中数箭，眼见船队毁灭在即，罪责难逃，拔刀自刎。

船上士兵或战死、或淹死、或烧死、或投降，只有少数士兵逃出升天。

那么副将陈汾呢？

彭彦章在进攻前，令副将陈汾率领部分战船原地待命，以策应和机动。

当彭彦章船队遭到攻击，喊杀阵阵时，陈汾仍是冷眼以对，有将士提醒陈汾可以启航援助了，被陈汾喝退。

当前方大火熊熊，有将士报告吴船队遭到火攻后，陈汾才命令船队启航赶往双方交战水域。

可惜，一切都晚了。

彭彦章船队已经被烧成废墟，彭彦章已经自杀身亡，士兵四散而去。

要命的是，被烧毁的吴船挡住了前方水道，陈汾的战船巨大而笨重，加上水道狭窄，竟一时无法掉头，同样遭到钱传瓘攻击，同样遭到火攻，同样战船被大火吞噬。

副将陈汾驾小船逃跑。

最终，这场狼山海战以吴越完胜、吴国惨败收场，吴国四百艘大型楼船全部烧毁，成了一堆废品，主将彭彦章自杀，副将陈汾逃命。

此时的徐温年近六十岁，吴国水军惨败的消息传到南京，徐温大惊，他神情恍惚，扶栏大哭，连连自责：“我把先王留下来的水师全部葬送掉了，让我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先王？”

再说后梁大将王彦章领兵两万攻打合肥，徐温派陈章领兵两万驰援合肥，路上被王彦章设计伏击，两军阵前，陈章单挑王彦章，不过十个回合，陈章被王彦章单枪挑落马下，一命呜呼。

那王彦章本就五代名将，一杆铁枪横扫千军，江湖有“王铁枪”之美誉。

陈章命丧王彦章枪下，也不丢份儿。

见钱镠大破吴水军，朱友贞即令王彦章回师开封，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派王彦章攻打合肥也就是做做样子，吓唬一下徐温，策应一下钱镠。

徐温对彭彦章予以厚葬，对其家属进行了慰问，当然徐温也没放过陈汾，斩之以祭彭彦章，将陈汾的家产一半充公，一半送与彭彦章家属，算是抚恤。

据逃回的吴军将领报告，战斗过程中陈汾极其不配合彭彦章的作战命令，最终自己的船队也遭到猛火油攻击，难逃失败命运。

钱传瓘、杜建徽回到杭州，钱镠率领文武众将亲自迎接于城门外。

后钱传瓘在节度副大使任上加封为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清海军节度使。

杜建徽加封为检校太傅、同平章事、泾源节度使。

加封指挥使张从宝为都指挥使。

何老先生和两个儿子也受到钱镠嘉奖，加封中直指挥使吴珂为宁波副史。

果然如钱传瓘所料，何老先生的长子及三艘货船不久就返回宁波，他们确实因为台风影响和吴国的拦截等原因滞留日本达一年多时间。

为表示感谢，钱镠设家宴，宴请何老先生一家、吴珂夫妇，这也体现了钱镠一贯的亲民作风。

席间，钱镠对何老先生再次表示感谢：“这次狼山海战的胜利，何老先生功劳最大，如果没有老人家献计，胜利不胜利先不说，肯定没有这么顺利。”

何老先生：“钱王不要客气，这都是钱公子指挥有方。”

钱镠：“何老先生说的对，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气。”

晚宴喜乐而温情。

何老先生一家人返回宁波时，钱镠送两艘货船给何老先生并叮嘱道：“以后可以放心做海上贸易了，再不会有吴国舰船拦截你们了。”

现在的吴国确实没这个能力了，经历这次狼山海战失败，吴国元气大伤。

本来，吴国地处江南水乡，河网密布，河流众多，水军为发展重心，水上实力强于陆上实力，吴国与朱温对抗多年，朱温从未越过淮河，就是忌惮吴国的水军。

现在，吴国的水军在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大江东去，浪淘尽，吴船无数。

此次海战，吴国损失战船数量占所有战船数量一半以上，剩下的都是老、破、小、旧，已经形不成战斗力、威慑力。

徐温为此大病一场，病好后，他也想通了，决定与钱镠息兵罢战。

年纪大了，好好养老多好，打来打去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徐温觉得钱镠肯定也赞同自己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