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滩的爱情 第八十六章

书记说：“章局长的第二个意思是，你和我可能对刘老师的了解也不够，刘老师也未必跟你们讲了所有实情。章局长跟我说，实际上县上不少局行的领导都是他教过的学生，包括这个主任。”钱眼望着书记，这个情况刘老师没有给他说，实际上刘老师什么都没有给他说。

书记说：“章局长说这些学生呢，都很现实，你也不能够怪人家，人家首先要自保呀，像刘老师这种情况，人家心有余而力不足呀，一般呢介绍点情况，透露点信息是可以的，或者说闲聊是可以的，真正要使力帮忙，都打了退堂鼓。从某种角度说，这也是他的处境越来越糟糕的原因之一吧，大家尽管同情他，但是也没有办法。”

章局长说，要是按照我的分析来说，一是因为他的出身，毕竟是地主，二是他还有海外关系，他的大部分亲戚都在海外，解放前夕，他的亲戚要他一同出国，他没有答应。三是因为他这个人和他的那张嘴。48年左右，他有一次上课，讲到农民起义，从陈胜吴广一直讲到太平天国，他说陈胜吴广是反抗秦朝的暴政……太平天国是反抗满清的暴政，眼下的共产党他们大多数也是农民，他们也是在反抗暴政。当时的国民党县党部专门找他，勒令他闭嘴否则有他好看的。这事也引起了当时的地下党的注意，觉得他是个有进步思想的教员。后来49年解放军入城的时候，他还被选为代表上台发言，对解放军表示欢迎。应该说解放初的那几年，他还是比较受信任的。

57年。他成了右派，差点送甘肃去，真去了的话可能只能死在那里，幸好是当时的陈校长力保他，才没有被发配到甘肃的。到文革的时候……，

‘我知道，钱眼跟我说过。’

章局长就点点头，这个你知道，我就不多说了。所以呢，刘老师这个情况，一句话说完，他的处境怎么可能好呢？谁又能够真正帮他呢？”

书记说讲到这里的时候，章局长和他之间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就像此刻他和钱眼之间一样。

“至于说煮熟的鸭子会飞，这样的事情很平常啊，一，鸭子熟没有，这不是你觉得熟了就熟了的，得别人说了算。二，鸭子会飞，简单说来就是各方利益平衡过来平衡过去，只有牺牲你，才是最好选择，那就只有牺牲你了。章局长觉得，他倒不是真的在耍你，他开头的时候可能也是想帮你，可事情到了最后关头，可能突然出现了一直没有料到的情况，比如原先一直没有考虑过的某个人现在突然一下子冒了出来，而且来头很大，上面直接打招呼。你说他解决不解决？要解决，名额又只有那么几个，想来想去恐怕只有拿掉你，因为你没有什么来头哇，章局长说，他猜可能是这种情况。后来我就问他，下一步怎么办？章局长说眼下这次机会肯定是没有了，这个现实你要接受，你不要简单思维，好像我一行动，付出了很大代价，我就该成功，哪里有那么简单，人家有的努力了四五年都还没有成功的，你才开始第一年呀，哪有那么顺利的。你也要给人家留点余地呀。眼下的机会是肯定没有了，你要着眼于长远，你要争取下次机会或者下下次机会，要有打持久战的准备。”

钱眼听到持久战一词，整个人都瘫了，

天呀，还持久战，就算最后成功了，人要么疯掉，要么死掉，就算不死，恐怕也要脱两层皮。

我的天呀，人家说的对，这真不是我这样的农民玩得起的呀，我确实给自己找了个天大的麻烦呀，关键是这个世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我根本就不知道人家的游戏规则，天呀，我可真是！而且现在是进退两难，钱眼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最要命的是该如何面对满怀期待的刘老师和他女儿呢？钱眼只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炸了。

还没有等到钱眼想出点头绪，那主任竟然亲自找来了：

“老钱，出去说。”

钱眼把主任带到了山上，就坐在上次和书记谈话的地方。

“老钱，事情很复杂，我不能够给你细说，主任开门见山，我只能说我绝对是尽心尽力地在办这个事，但是事情不完全由我决定，我相信老钱你能想到。”

钱眼保持着沉默，他没有什么表示，他还不大清楚主任来的目的。他要先看看。

“老钱，我来找你，一是，道个歉，二是，说一下我的打算，怎么决定由你们定。”

主任说他和县氮肥厂厂长关系不错，他可以先安排刘老师女儿进厂，这个进厂就容易得多，毕竟只是地方小厂，不是大型国营厂矿。进去后先干一段时间，以后我安排，让氮肥厂送她去大学定向委培或者叫进修，这样照样读大学。钱眼问道：

“读完大学后呢？原则上是哪里来回哪里去，不过，也有列外。事在人为吧。”

那主任不往下说了，主任站了起来，

“老钱呀，我就专门来说这个的，我走了，家里还等我吃饭呢。”

钱眼也站了起来，

“主任，那你慢走。”

主任挥了挥手，走了几步，转身说道：

“老钱呀，你的红心子红苕真的好吃，那天进城再给我送点，我给你买了。”

“好的，主任慢走。”

钱眼没有挪动脚步，一直站在山上看着主任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野中，钱眼在山上傻站了一个把小时才回到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