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滩的爱情 第六章

帮柳叶子解决了难题的是她认的干亲家——钱眼，那天送钱眼去卫生院的人中就有他。

柳叶子出院后，钱眼一家也来看过几次。一次带了几斤红苕，一次带了三个鸡蛋，还有一次就是一把芹菜。

每次来，钱眼老婆就对钱眼说：

“去，把水缸灌满。”

钱眼就乖乖地去挑水，把她家的水缸装得满满的。

这让柳叶子挺感动，觉得自己认下这门干亲还是有用的。

不过，毕竟只是认下的亲戚，不能开口让人家天天来给你挑水呀，人家也有一家人，还有一大摊子事要忙的。人家也累，怎么好开口麻烦人家呢？没想是钱眼的老婆主动说，每天放工后，钱眼要打猪草，顺便就来给她挑两桶水。

于是人们便常常看见钱眼每天放工后，背个大背篼，往柳叶子家走去，给柳叶子挑了水后，他又背上大背篼，满山满坡转。装满一背篼猪草后，抹黑回家。

关于柳叶子是破鞋的说法，最早就是和钱眼传出来的。至于是谁最先这样说的，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意。可能是人们觉得这种说法是合情合理的，也只能这样解释，要不然一个男人天天去女人家干嘛？当然这是后话。

吃水的问题解决了。柳叶子家的水缸每天总是满满的，她不用担心用水，她天天洗澡都是够的。

柳叶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婚后，特别是生了孩子后，她特别喜欢洗澡。身上有点汗，或者过几天不洗澡，她就会觉得不舒服，她有时都有些怀疑自己不大像是农村妇女。谁听说过农村妇女要天天洗澡的？洗那么干净干嘛？勾引男人？

队上的女人都是这样想的。喜欢洗澡，这点也是后来队上的人们说柳叶子是破鞋的一个理由。

钱眼不仅天天来给柳叶子挑水，后来还给柳叶子做了一个沙缸。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捡来的一个破缸子，将破的地方补好后，还真是个大沙缸。钱眼也不从她们的井里挑水了，而是从老远的我们家那口井挑水，有时挑来的水还是浑浊的。这让柳叶子十分不解。

钱眼给她解释说，她们的这口井水，表面看特别清凉，好像很干净，其实最脏。钱眼捡起几块石子，在地上垒砌一个图形。“你看，这是你们的井，这是你们几家人的房子，从房子到井，是个斜坡，你们几家人的洗澡水，洗脸水，还有……粪水……都往井里浸。”钱眼停了下来，柳叶子那种闻所未闻的样子，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最干净的是书记他们的那口井，你看，井周围全是大田，离他们的房子有半里地。这口井的水，要么是天上的雨水，要么是地下的泉水，要么是田水。天下雨的时候，田水会漫进井里，看起来就浑浊，让人觉得不干净。其实，只要沙缸一过滤就很干净，因为它主要是泥沙，不是别的东西。”

柳叶子张着嘴，半天没有合上。她从来没有想过这里面还有那么多的道理。但她知道钱眼说的是对的。

从此她完全不敢用自家井水，她只用钱眼挑来的水。她还犹疑了一阵，还是悄悄地跟嫂子说了，这口井水不干净。她嫂子则完全不解地望着她，全队的人都觉得这口井水最好，怎么会不干净？“钱眼说的，就是不干净。”柳叶子解说不清楚，就只强调这点，她嫂子没往心里去。柳叶子就又说了两次，她嫂子一点也不在乎井水干净不干净，倒反过来提醒她——你男人常年不在家，你要注意影响，队上有人在背后嚼舌根了。

这一点是柳叶子自己完全没有想过的。队上的人能够说自己什么呢？自己什么也没有做呀。她没有往心里去。

后来柳叶子才明白，就是这口井水再不干净，嫂子也是不可能像钱眼那样，天天走那么远去挑水用，这太累人了。她嫂子——一个很勤快的女人也做不到呀。

钱眼这样天天来帮她，这让柳叶子挺感动的。大家只是认的干亲，并不是真正的亲戚，能够这样天天帮自己，真是比至亲还好。柳叶子想了想，也跟哥哥商量了一下，有天就做了几个好菜。请了哥哥一家，钱眼一家，让自己的儿子认钱眼为干爹。

这样两家就当真正的亲戚来走动了。

钱眼的家离柳叶子的家还要走好几个土弯弯。如果以生产队的保管室为中心的话。那么柳叶子的家相当于在东端，钱眼的家相当于在西端。所以每天钱眼还要来回奔波好几次。队上的人就拿这个开玩笑——“钱眼你个淫棍，每天要照顾两个女人，你怕要被榨干哟，要不？我来帮忙。”

这些话最早也就是个玩笑。后来，人们就当了真，而且一个个地添油加醋，补充了很多细节。讲的人口沫横飞，听的人也津津有味。小时候听到这些，我都没有丝毫怀疑。只是呢，母亲告诫我：“不准去听这些东西，他们要说，说他们的，你走远点。”

当然，后来我知道，母亲是怕我学坏，这些农村人的荤段子往往很少儿不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