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滩的爱情 第十四章

柳叶子尽量保持着平静，

“你们先吃，”

她跟钱眼来到了屋外。

“柳妈，你还好吗？”

一句话，把柳叶子的眼泪都给问出来了，柳叶子知道钱眼是真的关心她，她能够从着声音里听到那种关心。“我……我没事，”

柳叶子说，“他干爹，你肯定有事，你说。”

钱眼犹疑了一下，尽量地平静地说，

“你哥哥……”

我哥哥怎么了？”

“你哥哥被打伤了。”

柳叶子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真是祸不单行呀，大娃的事还不知道会怎样，哥哥又出事了。

“柳妈……”

钱眼伸出手去想要扶住柳叶子，但又硬生生缩了回来——他们虽然是亲家，两家这些年也走得很近，但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任何时候，都是光明正大的，所以这个时候伸手恐怕也大好呀。

柳叶子终于还是自己站住了。

“他干爹，你怎么知道的？”

钱眼就把怎么送钱天去大妹子家躲批斗会以及钱天了解的情况和跑回来报信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柳叶子身体摇晃了几下，还是强迫自己站稳了。

“严重吗？”

钱眼迟疑着，一会儿，他还是点了点头。

?

?

钱天突然心急火燎地赶回家了，

“爸，妈，出事了。”

钱天一句话把钱眼和他老婆吓了一跳。

“天儿，出了啥事？你怎么跑回来了？”

钱眼老婆问道，

“是你大姐和姐夫……”

”妈，不是他们。”

钱眼老婆长舒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他们就好。”

钱天说：“是柳妈的哥哥。”钱眼站了起来，

“天儿，你慢慢说。”

钱天喘了气好几口气，终于静下来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是姐夫说的，他在就好了，他能够说清楚。”“当然了，你姐夫是干部。”钱眼老婆有些自豪地道，

“妈，姐夫不是了。”钱眼沮丧道，

“什么？”钱眼老婆惊得站了起来。

“妈……姐夫他被下了。”

“啊？”钱眼老婆惊叫了一声，

“天儿，你说什么？你姐夫不是干部了？”

钱天点点头，

“怎么可能？谁把他下了？”

“就是打伤柳妈哥哥的那帮人。”

钱眼老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钱天说，据姐夫说，他们矿上形成了两股大的造反派组织，一派就是柳妈的哥哥他们，两派开头还和气，后来在很多方面有冲突，后来双方就动了手，柳妈的哥哥这方干不过对方柳妈的哥哥被打伤了。钱眼站了起来，

“后来呢？”

“后来就胡乱扔到医院，又听说对方还给医院下命令，不准医，谁敢医，就当反革命给抓起来批斗。”

“所以就没有人管？”

钱天点点头，

“姐夫他们也都只能偷偷地去看了一眼，”钱天迟疑了一下，“姐夫说那样子看起来就像要死了。”钱眼坐不住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钱天说，他觉得事情很重大，就跑回来报信了。钱天说：“爸，你看，要不要马上去给柳妈说？柳妈肯定急死了。”钱眼没有马上回答，这个事要好好想想，真是祸不单行呀，这个女人，她怎么受得了呀，大娃的批斗还没有结束，这两天钱眼也悄悄地去跟踪了一下，打听了一下，知道大娃在五大队三队，白天被批斗，晚上就关在牛圈里，生命危险是没有的。这帮厂矿子弟还没有玩够，还要押着大娃走完整个公社去批斗呢，他们还不能够让大娃出意外，当然死罪免了，活罪是不会少受的。哎，大娃的事还没有完，她哥哥又出事了。她怎么受得了呀。

怎么办呢？

钱眼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钱眼老婆不赖烦了。

“你晃什么晃，烦人呀。”钱眼没有心思理老婆。

“天儿，我问你，她……哥哥的事，跟你姐夫有什么关系？你姐夫怎么就被下了？难道你姐夫参加她……哥哥的什么组织？”

钱天摇摇头，

“妈，大姐说，姐夫没有参加任何组织，只是人家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姐夫和柳妈的哥哥关系还行，就把他下了。”钱眼老婆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你大姐呢？”

“大姐……她……”

“她怎么？你说呀？”

“没有工作了。”

“天呀，这可怎么办呀？他们一家怎么生活呢？大妹子还有孩子呀，他们怎么生活呢？”钱眼老婆大哭大叫起来。

“妈，听姐夫的意思，他们还想到外面躲一阵子。”

钱眼老婆一下就站了起来，

“天儿，你说什么？你大姐她们还要躲？”

“是啊，妈，听姐夫的意思，说矿上乱得很，可能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牵连挨批斗。所以，他想躲一躲。”钱眼的老婆第三次坐到了地上。钱眼也被震惊到了，天儿要躲，现在大妹一家也要躲，这可不是小事情呀。钱眼眉头紧锁，这毕竟是自己孩子呀。钱眼老婆则使劲捶打起自己的腿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钱眼老婆开始哭起来，“天儿，妈本是想骂你的，你竟然为了别人家的事，跑回来，你知不知道人家躲都来不及，你好不容易跑了，还跑回来，要是被人看到了，被人检举了，有好果子给你吃的，妈本是要骂你的，你还跑回来干什么呀！这倒好，你现在能够躲到哪里去？你大姐她们又躲到哪里去？这到底是怎么了呀。”

老婆的哭诉让钱眼觉得烦透了，女人除了哭，还能够有点别的办法吗？不过自己好像也不比老婆强多少，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呀。钱眼郁闷极了。不过眼下最急迫的事情不是这个，而是柳妈哥哥的事情。钱眼深深叹了口气，没有办法，必须给她说，我出去一下。钱眼说，

“爸，我也去。”

钱天想跟着钱眼，他知道父亲是去柳妈家。

“干什么，都给我回来！”钱眼老婆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把身子横在了家门口：“钱眼，你还嫌事情不够多吗？她是反革命家属，她儿子正在被批斗，所有人躲都还不及，你还送上门去？你还要让天儿也赔进去？钱眼，你给我听好了，我喊你去给她挑水，不是喊你跟她睡觉的。”

“妈！”钱天大喊了一声，“柳妈不是那样的人！爸也不是那样的人。”钱天哭了，

“天儿，我是你亲妈。我这个亲妈，在你眼里，还不如一个外人吗？”

“妈……”

“天儿，妈不管你怎么想，妈只想要你好好的，你是妈的命根子。我不想让你因为任何人而受到伤害。”“妈，我不会受到伤害的。”

“你跟这个人接触，任何一点接触，你就会受到伤害。”

钱眼完全不想和老婆争辩，这个一直都没有用，他从老婆身边挤了出去，

“钱眼！”钱眼没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