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人 第二章 珍惜当下

九月很快过去，十月的步伐也紧邻其后跟着走了。在学校两个多月时光一晃而过，十一月悄然已至，在人间完成了丰收的任务后，秋天的尾巴总是高高翘起，十一月初尤为明显，中午的阳光总想抓住最后施加威力的机会，加大力度晒着大地，纵使与夏天相对，力道不够，但是第五节的体育课上，阳光让头顶有烤焦的滋味。教学楼前的樱花树姿态卑微地挽留着所剩无几的枯叶，而55班的教室却好像停留在九月的阳光明媚。

11月11号那天，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张狂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盒子，走到每个同学的座位上，每人发了一根阿尔卑斯棒棒糖，我接过他的棒棒糖，没有吃，放在抽屉里。我发现胡正也没有吃，把棒棒糖放在抽屉里。除了我和他，同学们都在吃棒棒糖，晚自**家都很兴奋，张狂站在讲台上大声说；“你们吃了我的棒棒糖就能脱单，光棍节这天一定要吃棒棒糖哦，不然就会一直光着。”一部分男同学附和着他，他们把棒棒糖的纸三下五除二撕掉，笑容满面地含着一颗能脱单的棒棒糖。张狂是个活泼开朗的人，但是也有点放荡不羁，比如，他的齐肩的发，以及额头前面总是遮挡眼睛的刘海，每次看别人时，他总是先潇洒地甩一下刘海，给眼睛腾出一点空旷的位置，在看着别人说话。第一次自我介绍时，他站起来先甩一下刘海的动作惹得全班哈哈大笑，只有班主任故作镇定，一张见惯大风大浪的脸，面无表情起伏。

“我叫张狂，弓长张，犬王狂，你们可以叫我犬王，也可以叫我小张，没有什么好介绍的，等大家混熟了，就知道我了。”

“那可以不可以叫你狗王？”一个大胆的男同学起哄，我们又被逗笑了，看看张狂，又看看起哄的同学，在看看班主任，他的脸色有了微妙的变化，至少可以让人从中读取到生气二字。他大吼一声，“安静”我们的笑容瞬间收回，知道他生气了。

“说狗王的，我看你就像狗王，还有张狂，都不清楚你爸是怎么想的，怎么给你取这么个霸气的名字，虽然你叫张狂，但是为人不能张狂，不然你长了翅膀，我也会给你折断。”不知道张狂是不是真的如他名字一样，会一直张狂，他有没有听进班主任的话，我不得而知，但是从他长长的头发，可以看出点端倪，至少可以证明他之前的桀骜不驯，是长时间养成的结果而非一朝一夕和名字带来的玄学。不过他的成绩跟他名字一样张狂，每次周测公布成绩拿回答题卡时，数学老师总是最后一个叫他的名字，他也总是双手插兜，脸上带着笑容，慢慢走上去拿，一脸的轻松，毫无羞愧之心，他的表情跟第一个拿答题卡的同学是一样的满足和骄傲，或许从某种角度来讲，他是第一名，不被虚无的分数而限制住情绪，毕竟人生里太多分数，每一次都去刻意分数的高低而影响心情，并以分数来衡量以后人生的走势，是否过于肤浅，但是不得不承认，现实就是只能用一个高的分数去摘取成功的奖章，接受现实，然后超越现实才是通往真理的正确途径。他面对分数的表现，气得数学老师先大喊一声“张狂”，然后看着他慢悠悠走上来轻松的表情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提高音量，公布了他的个位数的成绩。他个位数的成绩，实在过于张狂，而且一直很稳定。他只一手拿着试卷，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潇洒地往座位上走，跟他要好的男生早已经咧开嘴笑了，笑他的勇气，笑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数学老师的脸由于生气的缘故，比擦粉还白，翻着白眼继续看张狂，他无所谓的样子，让数学老师很抓狂。

后来，所有科任老师都习惯叫张狂回答问题，他总是慢腾腾地站起来，先摸摸后脑勺，左看看，右望望，寻着帮助。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就是被老师提问到不会的题目，那种感觉像如临大敌，又孤立无援。现在想想，依然恐怖。大家都害怕被提问，自然有人把头低着，有人假装认真，实则心怦怦直跳，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没有人敢伸出援嘴偷偷帮张狂，因为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引火上身这事谁也不爱干。他一个人尴尬地对着空气发呆，一站就站一节课，被老师强迫站着听课，站着做笔记，所有老师都会关照他，后来，他真的有所改变了，甚至学习上变认真了。他的成绩不在是个位数，他也不用寻求帮助就能回答出问题。哪怕回答的不准确，也能赢得大家的肯定。只是班主任，依旧很反感他的发型，他那飘逸的长发，是每个老师头疼的根源，太耀眼，太张狂。

班会课上，班主任总旁敲侧击说男生要有男生的样，搞得不男不女实在煞风景，张狂从来不理会班主任说什么。班主任看没有效果，就换了思路，他问女生们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活泼的女孩子早已经各抒己见，班主任总结后说，女生一定不喜欢没有阳刚之气的男生，尤其是那种不男不女的，全班女生都点头赞同，我看着胡正的背影点头，他就是我心目中带着阳刚之气的男生。第二天，张狂的长发消失了，可是他更耀眼了，他成了光头，并且带着好几个男生一起剃成了光头。我永远忘不了那天早晨，张狂大摇大摆走进教室，他顶着一个发光的头走进教室，身后跟着几个同样发光的头走了进来，坐在讲台上的班主任，眼睛慢慢变大，鼻孔一扇一扇的，他揉了揉眼睛，确定无误后，把这几个会发光的脑袋请上了讲台，五个人，一字排开，圆圆的脑袋把教室照耀的熠熠生辉。所有人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班主任努力想掌控局面，却适得其反，他自己也控住不在笑了起来，五个光溜溜的脑袋也跟着傻乎乎地笑着，张狂笑的最灿烂，班主任走到他身旁，摸摸他的头，让他讲讲心得体会。

他骄傲地说，“光头最阳刚，男子汉必备。”大家都被他的话逗笑了，笑的流出了眼泪。

“这是教室，不是监狱，你一个剃光头就算了，还五个人一起，走出去，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监狱里放出来的犯人，从今天开始，你们五个人戴帽子上课，直到头发长出来为止，如果谁违反了我说的话，就请家长，带回家反省。“班主任大声地冲着他们五个人说着，班主任明明很生气，可是他的语气分明很愉快，

班主任走出去后把这件事跟每个科任老师讲述了一遍，他讲述的时候是那么开心，笑得也是那么动人。他把自己的开心分享给了每个科任老师，让前来上课的老师们，都是带着好奇走进来，先看看五个戴帽子的同学，然后把班主任的话复述一遍，复述的时候张狂直接拿掉帽子，笑着说“老师，你看，我觉得剃得还可以。”边说边用手摸一下光头，老师被逗笑了，全班也跟着笑。他们五个的光头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欢乐。老师们不在叫他们的名字，而是光头张，这个问题你来回答，光头李，这个问题你来解决，每次这样说，都能收获愉快的种子，一整节课都是愉快的。他们五个刚剃光头那天晚上的自习课，我们发现很多老师从我们班教室门口走过时，都是带着笑声走过去的。大家都很愉快，哪怕知道他们剃光头不符合中学生守则里的要求，可是要求是死的，人是活的，大家开心就够了，在枯燥的课本知识外能得到短暂的愉快，也是教育的延伸，毕竟教育不单单教会知识，还在于陶冶心情，开化心智。张狂的光头给所有人带来了欢笑，女孩子们看他的时候总是面带微笑就够了。

张狂的头发还只是像探头的草刚发芽没多久，他的帽子也时不时在头上禁锢着头发的自由，学期还未结束，他就辍学，离开了55班的教室。他的离开让我们觉得惊讶，又觉得惋惜，但是无能为力。他飘逸的长发，圆溜溜的脑袋总是让人过目不忘。他走后，不知情的科任老师，叫他回答问题时，只有张狂两个字无力地飘荡在同学们的耳朵里，却再也没有张狂这个人站起来，张狂地站着。张狂离开了我们，班级一段时间变得消沉，淡淡的忧伤笼罩在教室，教室里没有了张狂的欢笑。哪怕另外四个光头还在教室里发着光辉，可是每个人的心情都变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张狂离开学校的缘由，总觉得前一个晚上见面的同学，第二天早晨依然会如约相见，毕竟高中三年时光还没有走到高考，没有走过高考就没有尽头。但是张狂的离开让我们知道了高中的校园生活不是以高考为尽头的，也许一件未知的小事便可以成为某一种生活的尽头，行为上的微小差池，思想上的小小波动都会在某个瞬间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我们试过问班主任张狂离开的原因，他坚守秘密，只字未说。班会课上他只简单说；“你们要好好珍惜现在能拥有的一切，这一切可以是你的高中岁月生活，也可以是你的同学，你的老师，甚至这所学校，人生里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过往，什么时候最珍贵，当下最珍贵。”他说的话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过于深奥，但是当时的我好像从中受到了启发，珍惜当下，那我应该主动和胡正拉进关系，免得没有机会，免得他也会像张狂一样突然离开教室。对，应该珍惜当下，当下才是能够把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