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中原 第二十六章：战淮南楚国覆灭（三）

“嘿呀！哈啊！”将士们双眼通红，踏过同伴的尸骸，挥舞手中卷了刃的兵器，砍向面前的敌人，一剑，两剑，一枪，两枪，刀刀致命，枪枪夺魂，哀嚎、喊杀，共交兵声齐鸣……

然而，人数有差距，战斗力亦有差距，经年累月的训练及实战积累下来的东西，不是满腔热血可以轻松抹平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楚军颓势渐大，死伤更甚，胜利的天平已悄悄倾斜。

“杀啊！哈啊！”

“唔……啊……”

楚军因地势和偷袭带来的优势在旷日持久的战斗中渐消，秦、楚两军交换比从一开始的一比一上下变成一比二、一比三、一比四、一比五，至于此时，已接近一比十，换而言之，需要十名楚兵才能杀得死一名秦兵，对于人数本就少于秦军的楚军而言，这与死缓无疑。

“哈啊！”“轰！！！砰……”

项燕已不知第几次杀入秦军群中，更不知已杀了多少秦兵，可当他拔出长枪，抬起头看向周遭的时候，却总会发现更多的敌人正在围上来，更多的友军正在倒下，秦兵多些，不过是费些力气，可一股子熟悉的、强大的杀气正在渐渐靠近，项燕能够大致辨认出杀气的主人是谁，杀气的主人已寻了他许久，只是士卒众多，战场混乱才导致两人不断的失之交臂，如今，将士渐少，项燕刻意回避的两人正面相对的概率更大了，这对于项燕来说，不是好事。

“呀啊！哈！！！”“嗖嗖嗖……轰！！！砰！！！”

童泽划出数道剑气，腰斩周遭群卒，他抬起头，朝着某一处望去，童泽此时也感受到了项燕的杀气，那杀气虽强，却暗藏着一丝脆弱和不稳定的气息，此时与那杀气的主人交兵，必定是自己的胜利无疑。

“主帅！！！”项燕的副将自秦军群中杀出，直冲向项燕所在，见着项燕之时，他显得十分激动，“主帅！战况……”

副将的话还未说完，项燕便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了，当即摆了摆手打断他，言道：“本帅已知道了！准备一下，今夜撤退！”

“是！主帅！”副将得令，转身又冲入秦军群中。

“杀啊！冲啊！”

“锵锵锵……铛铛铛……”

自战事开始以来，两军虽说接连作战未曾停歇，却也不是全军、各处皆如此，深夜之时，两军只会在小范围内小规模交兵而已，这给项燕留出了可操作的撤军空间，使他至少能够在夜色掩护之下尽量多得带着将士们撤出要塞，保住有生力量。

深夜，要塞内，星星点点的火光照射下，喊杀声、哀嚎声及交兵声仍然清晰；要塞外，同样星星点点的火光照射下，士卒们踏着杂草、劈开荆棘、拨开树叶，快速地朝着楚王熊启所在的临时都城运动。

他们大部撤出，无奈地留下小部分阻碍秦军脚步，更绝望的在于，他们出要塞门的同时于周遭放起大火，大火迅速蔓延，将半个要塞笼罩，断绝秦军追路的同时也断绝了殿后部队的生路……

“将军！城外有火光移动！！！”都城城楼上，值夜岗的楚兵瞥见远处无数火光朝着城池移动，慌忙向守将报告，守将听言，立刻敲起警铃，唤来所有值夜岗的士卒，进入高度戒备状态，以备不测。

“吁……快开城门！项将军领军回城！！！”一斥候策马先行，持项燕印信叫门，城上守将闻言，当即下到城门，嘱咐城门守军注意防备的同时小心翼翼地打开城门一角，亲自出去确认真伪。

“嗯……打开城门！项将军回城！！！打开城门！！！”守将接过印信，确定其真实无误，当即转身下令，命士卒大开城门，列队于道路两旁，恭候项燕大军回城。

“项将军！！！欢迎回城！”项燕骑着马儿晃来之时，守将一路小跑，迅速迎了上去，在大概猜到项燕战败的情况下仍然热情洋溢地欢迎他及一众将士们回城。

“嗯……本帅……回来了……”项燕轻声回复道。

守将于守军士卒一齐站在道路两边，守着撤退回来的将士们，他们看着他们的脸，看着他们的伤，看着他们的疲倦，身子立得笔直，兵器立得笔直，“楚”字旗立得笔直，以最庄严的姿态隆重地迎接，仿佛他们不是战败回撤，而是战胜回城一般，给方经大战，方丧战友、战意的将士们心里带来了一丝宽慰。

次日晨，太阳升起之时，要塞内还有不少地方染着火，这火昨夜燃起的时候，确实打了秦军一个措手不及，一举烧伤烧死了不少秦兵，至于留下殿后的楚军，那就不必多说了，此刻已然全军覆没，其中被烧伤而后死及直接被烧死者占了约三分之一。

“袍成兄！！！要塞已被我军攻下，要塞内楚军全军覆没，至于楚军主力，则在昨夜寻机撤离了要塞，并点燃了大火，好在火势在进一步扩大前就被我们控制住了，现在只有几处小火，很快就能彻底灭掉！”汉水石迈步跨入帅帐，向童泽报告道。

“好，水石兄！除了灭火工作外，接下来还得辛苦你再监督下战场打扫工作，争取尽快完成全部任务，好早些恢复前进！”

“好！袍成兄！交给我，你大可放心！”

“哈哈哈，当然了，水石兄做事，我向来放心！哈哈哈！”

“哈哈哈哈！就不多寒暄了，袍成兄，我先下去咯！”

“好！辛苦了，水石兄！待彻底消灭熊启及其残部之后，我一定请你去最好的酒楼，好生犒劳犒劳！！！”

“哈哈哈哈，好！一言为定！到时，我一定好好宰你一顿！”

“嗯，嗯！好！好！随便你宰！随便你宰！哈哈哈！”

“哈哈哈，嗯！好了，袍成兄，你忙吧，我这次真的下去咯！”

“嗯，嗯，好，辛苦了，去吧！”

两人寒暄了一阵后，各自做事去了，这一场持续了数日，伤亡极其惨重的战役，最终以楚军撤退，秦军进一步逼近楚国临时都城告终。

与此同时，楚国王宫内，楚王熊启闻项燕归来，不等他入宫，便亲自穿着便衣出宫去寻他了，“项将军！项将军！！！”

“啊……王上！王上！”项燕前脚刚刚入帅府，身上铠甲都还没完全脱下，就听着帅府门口传来楚王熊启的喊叫声，他不由得为之一震，顾不得脱了一半的铠甲，循着声音找去。

两人在庭院内相遇，项燕慌忙下跪行礼，以尽臣子之道，而楚王熊启则第一时间伸手去扶，以关怀的语气询问他的身体状况，全然不问战事战局，毕竟差距在那儿，战事战局如何明眼人都已猜到了大概。

“王上……恕臣无能，未能挡住秦军，要塞已丢，秦军至此的路上已无阻碍……王上……”

“爱卿，敌我差距悬殊，战败也无可厚非，爱卿已尽了全力，天意如此，人力难违，爱卿，不必过度自责……”

“王上……”项燕抬起头看向楚王熊启，看着他那一双真挚的眼眸，自己多么想为他取胜，可如今局势，天命不在楚，要塞已破，国境四落，援军断绝，退路断绝，淮南与江南之间完全无法联通，士卒不足、人力不足、战力不足，楚之亡将成定局……

“项将军！胜秦无望，复国无望，楚亡实乃天命，天命不可违！可是，孤不自量力，仍想作最后一搏，不知项将军，意下如何？”

“王上！！！”项燕紧紧地握住楚王熊启的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臣，亦不自量力，亦愿作最后一搏！！！”

“好！！！项将军！请受孤一拜！！！”言罢，楚王熊启俯首欲拜，项燕见状，赶忙伸手制止，却被楚王熊启挥手挡开，最终，在他的坚持之下，项燕还是受了这一拜。

“王上！请您也受臣一拜！！！”项燕当场回拜，君臣二人执手相顾，真心相交……

大校场上，旌旗猎猎，人头攒动，楚军最后的两万余主力及四万余民夫并列站立，楚王熊启在项燕的陪同下缓缓地走上点将台，扫视台下一张张饱经沧桑的年轻面孔，作了个深呼吸，而后深深一揖，开口言道：“将士们！！！山河破碎，暴秦肆虐，说实话，大楚已到亡国边缘！！！各位已尽了人事，只是天命不佑，无可奈何，若有欲逃，欲降者，现在就请站出来，领取赏银之后，立刻就可以返回故乡！”

闻言，台下静悄悄，无一人站出。

楚王熊启又一次扫视台下众将士，“将士们！孤说话一言九鼎，绝不怪罪各位！”

此言一出，台下仍旧静悄悄的，无一人站出。

楚王熊启第三次扫视台下众将士，“将士们，既然无人站出，那就代表着，你们都愿意与孤一起作最后一搏？”

“是！是！是！！！”应答声震天。

闻言，楚王熊启瞬间哽咽，眼中微泛泪光，“好！将士们！孤，孤……嗯……请受孤一拜！！！”

熊启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只得再次俯首作揖，见状，众将士齐刷刷地举起兵器挥舞，高声呼喊道：“大楚万岁！王上万岁！大楚万岁！王上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