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中原 第三十八章：破封丘魏国终焉（三）

“来人！咳咳咳……牵我马来！”魏膏自榻上猛地站起，起来之时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但好在他稳住了身子。

“是！大将军！”亲兵见状没有劝解，也没有阻拦，而是当即答应，转身去牵马。

“大将军！请上马！”那名亲兵恭敬地将马绳递上。

“嗯……”魏膏接过马绳，缓步上前，轻轻抚摸上马脸，那马儿似有灵性，主动地贴近他的手，任由他抚摸，“好马儿，好马儿……”

魏膏贴在马耳旁，轻声细语许久，才翻身上马，他骑着马儿走出帅府的时候，只见数百亲兵列队于道路两侧，已等候他许久。

将军们都知道这一战事关魏国国祚，无人敢有丝毫懈怠；士兵们不太知道具体情况，但他们或多或少也感觉到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氛，眼神中透露着恐惧、绝望、坚毅和无畏。

“大将军！！！末将等，愿听大将军调遣，愿为大将军出生入死！”

“将士们！！！”魏膏眼角闪光，语气激动，“请受魏某一拜！”他翻身下马，恭敬地深深长揖。

“大将军！！！”众将士见状，齐刷刷转身面朝魏膏，恭敬长揖。

“驾！！！”魏膏再次翻身上马，挥动马绳，朝着城墙处行进，众亲兵则列着队，跑着步跟在其后，魏膏等人方走了一半路，便听着远处城墙传来投石砸落之声，战斗，已经开始。

“轰……嘭……沙沙沙……”此战，乃魏国最后的大军与秦国侵略军的决战，为了彻底消灭魏军有生力量，秦军此番动用了一切能够动用的力量，光是投石车，就在四个方向上各投入了百余辆。

这一场攻城战，投石抛射如雨下，密度、强度、持续时间等皆远超以往，战斗烈度非比寻常。

“跑起来！都躲好了！投石可不张眼睛！！！快跑起来！动起来！躲好！躲好！！！快！！！快！！！”城墙之上，守将一边望着外边，一边指挥着众士卒行动。

“吁……”魏膏冒着密集的投石策马行至尽量靠近城墙的位置，他将马儿拴在安全位置后，领着亲兵上城墙，他所去到的城墙，就是秦军数量最多，应该是主攻方向的地方。

“情况如何？秦军可有动作？”魏膏人还在楼梯上，还未完全上墙，就已在高声询问墙上状况。

“啊，大将军！大将军！秦军军阵已经列好，现在还只是在抛投石，但离正式攻城应该不远了！”守将闻言一惊，转头看向楼梯，发觉是魏膏到来，迅速弯腰跑上去，作简易汇报。

“嗯……辛苦了……”魏膏听完汇报，立即跑向墙边，极目远眺，“继续观察，在与秦军正式交兵前，尽量减少死伤！”

“是！大将军！”守将闻言，立即行动起来，在城墙之上各个点位间来回奔跑，指挥士卒动作，尽量保存战力。

城外秦军军阵中，王贲正死死盯着城墙，“差不多了……”

“传令！大军上前！！！攻城！！！”

“是！！！大军上前！开始攻城！！！”

王贲一声令下，三军出动，浩浩荡荡压上前去，另外三面的秦军几乎是在王贲部发起冲锋的同时开始进军，小小的封丘城，自现在开始，四门同时接敌。

“弓弩手准备！！！射击！！！”

“嗖嗖嗖……”

秦军攻城之法一如既往，很少改变，但非常实用，魏军被箭雨压制着，完全抬不起头来，大多只能胡乱拉弓，无目的射击、还击，对箭雨掩护下行进的秦军步兵几无威胁。

“轰！嘭！”云梯搭上城墙。

“一，二。”，“砰！”，“一，二。”，“砰！”

攻城车进抵城门，开始大力撞击。

“将士们！！！还击的时候到了！挡住秦军！！！快抬滚木！！！”

箭雨渐弱，魏军得以抬头，纷纷去抬滚木抛掷，纷纷拉满弓弦还击，纷纷冲进城门洞内加固城门。

“杀啊！！！冲啊！！！”秦军先登部队勇于攀登，即使在滚木箭矢的夹击下损失惨重，即使一个接一个摔落，即使身负重伤，痛苦哀嚎，也无一人后撤。

“呀啊啊啊！！！”几名魏兵手持长戈、长矛，堵在云梯出口，看到有秦兵冒头便挥舞兵器攻击，另有几名魏兵合力将墙上的滚木抬来，延着云梯抛掷，还有几名魏兵试图将云梯推倒。

可惜，魏军再怎么努力，也只不过是延缓了秦军登城的步伐而已，终于，有一处云梯没能堵住，几名秦兵上了墙，随后又一处，再一处，城墙上秦兵越来越多……

魏膏身体始终抱恙，至今都没唤醒武备，凭着普通刀剑，杀死一个又一个近前的秦兵，以前，这些普通秦兵哪能给他造成什么威胁，基本上都是随手斩杀的，可现在，他才将将杀了十几名秦兵，就已气喘吁吁，气力不足了，他的身体，真的已经到了极限，此刻仍能在战场之上杀敌，已属不易，若是接下来强行唤醒武备，恐怕……

但魏膏顾不得这许多，再怎么累，再怎么痛，再怎么艰难，他都不能就这么倒下，他都必须站着，他都必须杀敌，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只要还能提得起刀剑，只要再给一个机会……

“噌……”正杀敌间，魏膏突觉眼前银光一闪，而后左脖颈处顿觉粘稠，他伸手去摸，才发现那儿已被划开了道口子，他转身去看，才发觉方才闪过的那道光，是王贲持枪攻来所生。

魏膏完全没有感觉到王贲的杀气，不由得额头冒汗，迅速转过身子，腰间玉佩闪烁，唤醒了武备。

“哼，这还差不多！魏膏，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王贲方才是故意击歪，留了魏膏一命，他想要正面击败魏膏。

“呼呼呼……”两人眼神交汇、杀气对冲的时候，激起了狂风，迷得周遭将士无法上前插手。

“咳咳……”两人对峙许久，魏膏突然剧烈咳嗽了一阵，出乎他意料的是，王贲竟没有趁机上前，而是站在原地，看着他。

“魏将军！你的身体状况看来相当糟糕啊！本将希望能与全盛的你交战，可惜了，这个愿望恐怕实现不了了，魏将军，魏国都已亡了，何苦继续抵抗？何不献城投降？”王贲还是比较敬重魏膏这个人的，多年战斗下来，只有这一次，他动了劝降之心。

“多谢王将军，然膏世受国恩，世食魏禄，绝不会做那不忠不义之徒，绝不会投降于杀害王上，祸害国民，残暴异常之敌！膏亦想以全盛之态与你交手，可惜，天不遂人意啊！哼！事已至此，唯有死战而已！安可言降？王将军，来吧！！！”魏膏双手持剑柄，微微作揖。

“既然魏将军一心求死，贲便成全你！”王贲长枪插入地面，微微颔首作揖回礼，而后单手拔枪，摆出战斗姿势。

“呀啊！！！”王贲率先发起攻击，长枪突刺，快如闪电。

“噌噌噌……”王贲长枪一秒突刺数次，次次攻击魏膏身上不同位置，魏膏双目紧盯王贲动作，闪转腾挪，接连躲避数次，然而，魏膏身体抱恙，又是强行唤醒武备，使其健康状况迅速下降，躲了没几合，他便觉得身体愈发沉重，行动愈发困难了。

“噌……噗……唔……”在王贲连续不断地攻击下，魏膏终究还是没能全部躲闪，被刺中了数枪，被刺的地方冒着光粒、留着鲜血，无论是伤口愈合还是铠甲复原的速度，都慢得非常。

“魏膏真的油尽灯枯了……”王贲一边想着，一边加快了攻击速度，面前这个男人，确实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嘿呀！！！”魏膏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身躯因伤口增多，失血加快而越来越难以控制，照这样下去，他只会窝囊地死去，他仍旧死死地盯着王贲，寻找着机会，好在，机会仍然存在，他不顾自身安危，强行创造了一个机会，挥剑攻了上去，直直地砍向王贲左肩。

“呀啊！！！”王贲见魏膏欲寻机会还击，遂卖了个破绽，成功诱得他拼死上前，在魏膏的剑砍中王贲左臂的同时，王贲的枪成功地刺入并贯穿了魏膏的胸膛。

“唔……王……贲……”魏膏彻底丧失了力气，嘴唇上下开合，鲜血吨吨冒出，意识渐渐消散，走马灯迅速掠过。

“噌……咔哒……嘭……”魏膏腰间的玉佩随着魏膏生命的流逝而渐渐开裂，在魏膏彻底死去的同时，那玉佩彻底裂开并四处飞散，神奇的是，后面王贲派人去寻玉佩碎屑的时候，什么都没能找到。

“一，二。”，“砰！”，“一，二。”，“砰！”

“轰！！！嘭……”

“杀啊！！！冲啊！！！”

“锵锵锵……”

魏膏战死的同时，城门亦被攻破，秦军疯狂涌入，魏军抵挡不能，节节败退，两军杀了一昼夜。

秦军破城，彻底占领外城，魏军残余五千余众，退回内城，坚持不降，又守了许久，最终在下一个黎明到来前，内城被破，五千余众残兵尽皆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