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中原 第十章：平内乱嫪毐授首（二）

屯留战后数日间，两批快马入咸阳，一报成蟜叛乱已平；二报边关赵军已退。

秦王大喜，大军班师之日亲至城门迎接，当场将蒙恬出发前所请良田、房产、金银全数兑现，而后又给童泽、汉水石两人升职并重赏。

内外已平，因变故再次推迟的秦王冠礼又一次提上日程，最终确定：秦王政将在执政的第九年，于雍城蕲年宫举行冠礼。

日程已定，太常亲自召集人手、准备器具、前往雍城布置会场，童泽深受秦王信任，因此被派同往，总揽安保事宜。

当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抵达雍城时，前来迎接的大小官员，包括郡守竟都立于一男子身后，这男子便是嫪毐。

见着众人，嫪毐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容，上前来亲自为太常牵马执鞭，引着众人去往蕲年宫外落脚。

嫪毐为太常备下接风酒宴，宴席规模之大、出席人物之多、菜肴之盛，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太常本不想参会，欲借公务繁忙推脱，然而当地郡守等各级官员皆在，又是长信侯嫪毐亲自布置，即使是太常也不得不给面子。

众人紧随着太常进入嫪毐府中，这座侯府占地近20亩，府中假山、流水、池塘，相映成趣。

府中门客络绎不绝，每行数步便有门客对着众人作揖。

太常与嫪毐、郡守等人坐于主桌，推杯换盏；童泽等则与其他官员一道坐于次桌，相互寒暄。

觥筹交错，好不快哉！

酒宴举行了两个时辰，嫪毐喝得烂醉如泥，跌跌撞撞地走向大门，猛地转身，再灌下一杯浊酒，而后甩开酒杯，“诸位，嗝~~诸位。”

“诸位！哈啊，今天，太常大人亲自前来…嗝~~置办，王上的冠礼。”说着，嫪毐摇摇晃晃地快步跑到太常面前，从一旁侍从那儿抢来酒杯，对太常敬酒。

“太常大人！有劳了！嗝~~”

太常脸庞微红，略有醉意，然神智尚清，尴尬地笑着，亦举起酒杯，“感谢侯爷筹备酒宴，下官受宠若惊啊。”

“嘿，哪儿…的话，嗝~~喝！！”言毕，嫪毐举杯一饮而尽，浊酒顺着嘴角直流下来，沾湿了衣裳。

太常则是缓缓地举着酒杯，轻抿着，“太常大人！这样怎么行啊！”嫪毐已开始发起酒疯，“应该，这样子喝，来，我帮你……”

嫪毐握着太常的手，强行将酒灌入太常口中。

“咳咳咳，侯爷，等一下……”

“欸，等什么等，喝！喝个痛快啊，哈哈哈！”

嫪毐不知从何又拿来一酒杯，再次强行给太常灌酒……

在猛烈的攻势之下，众人几乎全都醉的不省人事，唯独童泽几乎没有饮酒，他看着满堂发酒疯的官员，寻得个恰当时机，默默地退了出去。

离开那个满是酒气的大堂，童泽感到一种久违的舒适感，此刻月明星稀、清风拂面，惬意至极。

“也罢，借此机会稍稍休息一下也好。”童泽心想着，但他仍是先去了趟蕲年宫，默默地走了几圈，简单记录下地形，而后在池塘边吹了会儿晚风，才回到厢房休息。

深夜，熟睡中的童泽突然听见大堂方向传来巨响，他立即起身穿衣持剑，冲了过去。

堂内桌椅翻倒，碎盘、碎杯满地，嫪毐正和同行的一名大臣扭打在一起，“怎么回事？”童泽抓住一名侍从，问道。

“两，两位大人都喝多了酒，起了冲突，一开始只是吵架，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吾乃秦王假父！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跟我对抗？”嫪毐边打边怒吼着。

两人越打越上头，嫪毐寻机一脚踢开那位大臣，转头跑去内堂取来一把剑，挥着剑就要砍上去。

童泽眼疾手快，“铛”的一声，出剑挡住了嫪毐并将他的剑击坠在地。

地上那名大臣看着这场景，惊愕之下竟有些清醒了，“你敢自称秦王假父！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侯爷，您醉了，下官这就送您回去休息。”

童泽强行禁锢住仍在怒吼着对空气拳打脚踢的嫪毐，在几个侍从帮助下送他回了房，随后又回转过来，检查另一人的伤势并将他也送了回去。

“秦王假父……看来先前听闻的某些故事可能不是假的……”童泽坐于床上，看着窗外那轮明月……

第二日早上，昨晚与嫪毐打架的那名大臣紧闭房门，任谁叫喊都是称病不出。

嫪毐则直到中午方才清醒，当他匆匆赶来的时候，众人早已在太常指挥下布置蕲年宫了。

嫪毐悄悄地将童泽拉到一边，作揖，“童将军，听下人说昨晚是您送我回去的，我酒喝多，失态了，实在抱歉。”

“侯爷哪儿的话，不必抱歉。”童泽作揖回礼。

“唉，童将军，不知……我昨晚酒后，可曾失言？”

“侯爷昨夜醉得走不动路，后面更是昏睡了过去，未曾失言。”

“好好，那就好，那就好。”嫪毐再次作揖，接着便匆匆离开去找昨晚和他打架的那名大臣了。

殊不知，那名大臣其实早已离开，星夜兼程去往咸阳了……

“岂有此理！他嫪毐一个宦官！竟敢自称孤的假父？还与孤的母后不清不楚？”秦王听罢，愤怒至极，然终究还是觉得过于违背常理，遂令伯之东暗中调查，收集罪证。

不曾想，数日后，又有人到御驾前告发嫪毐实际上并非宦官，而且他与太后还育有二子，甚至打算密谋害死嬴政，让那两私生子继承王位。

“简直荒唐至极！荒唐至极！给伯之东送信，要求他务必尽快查明真相。”

“是。”

嬴政思前想后、来回踱步许久，“叫昌平君和昌文君来见孤！”

三人会面于内殿，闭门长谈许久……

数日后，伯之东回报：嫪毐之事全部属实，证据确凿。

嬴政闻讯愤怒非常，却还是保持克制，仿佛无事发生般继续筹备着冠礼事宜。

另一面，嫪毐始终未能见到那名大臣，又听闻有人在秦王面前告发自己，顿感情况不妙，但当他求证之时，无论是宫中还是朝臣中的眼线，皆表示未曾有人在秦王面前状告自己。

虽是如此，嫪毐仍然深感不安，在一次与太后共枕的深夜，他做了个噩梦，猛然惊醒。

梦中他和太后的关系被秦王发现，没等他有所反应，数十名士兵便冲进府邸，将他捆绑起来，栓在马后，拖去刑场，刑场里，他的脖子、双手、双脚被套上结实的绳索，绳索的另一头系在车上，只听得鞭子声响，马匹带着车子开始朝着五个方向全力跑动，他身上的绳索深深地嵌入身体，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车裂……”汗水浸湿了他的衣物。

嫪毐已无心睡眠，而太后仍睡得深沉。

他就着月光，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摸索着走到他那两儿子的房间，透过门缝看着他们的睡颜。

“事已至此，已不可能回头，只能拼一把了！”嫪毐暗下决心。

接下来的日子里，嫪毐每夜应付完太后，便召集心腹密会，商议计划，几人最终决定，盗取太后玉玺用以调兵，在秦王冠礼之时，发动政变！

主意已定，几人寻得一良机，趁太后不备偷偷地将玉玺掉包，而后马不停蹄地前往当地驻军大营，收买将官。

“轰隆！”雷声大作，暴雨倾盆。

“童将军。”

“太常大人。”

“好久见过这么大的雨了，希望不要影响王上的冠礼啊。”

“王上天命所归，冠礼定不会被这雨影响。”

“但愿如此。”

两人站在蕲年宫大门处，暴雨沿着屋檐不住地落下，如同飞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