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与猫 第二十八章 海边

傍晚，玛扎朦朦胧胧中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她走到大厅，发现有不少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不知在商量着什么东西。正当她疑惑的时候，人群中看到了梅伊，于是便走过去询问。

“给，还剩下点儿，你尝尝。”梅伊说着，递过来一块儿东西。

“这是什么？肉干吗？”玛扎接过后仔细看了一下。

“没错，蛤蜊肉，还挺好吃的。”

“哪来的这些？”玛扎更疑惑了。

梅伊简单地把事情告诉了玛扎。其实就是班罗他们到了南边后，三榆派人进行了友好的接待，并且还送了些礼物。回来后，班罗便将礼物分发给了众人，也就是现在玛扎手里的东西。

“看来港口根本不是像代维之前说的那样，不仅没有危险，食物还比这边丰富。你不吃吗？快尝尝。”

“我还是留给爸爸吧，也许吃点这东西能对他有用。”玛扎说着，把蛤蜊肉放进了兜里。

“你挺懂事的。”

“这些人，”玛扎看向大厅，“都在商量什么？”

“还能是什么，打算往南去呗。如果真的像他几个说得那样，咱们还有什么必要继续在这边挨饿？”

“代维先生呢，他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他能说什么？现在人家都去了，还带了东西，他和邦夫回来可什么都没见有拿。”

玛扎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现在扎格的样子，就算有机会，恐怕也很难选择去南边了。

“不和你说了，快做饭了，我得去烧火。”梅伊摆摆手。

她刚走出了两步，又转回身来，对玛扎道：“上回就告诉你了，领饭拿个大点的碗。你和你爸两个人呢，不用担心别人说什么。”

玛扎面露感激，同时点了点头。

晚饭之后，玛扎推着扎格出了房间。

“要么，我带你去地上看看吧。在下边呆久了，也该出去透透气。”

面对玛扎的询问，扎格没作任何表示。他眼睛朝前看着，两手耷拉在腿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玛扎见状，便给他挂上了口罩，推着轮椅出了通道。

令人奇怪的是，外面也有些人。或许是他们还在商量往南去的事，要么就是和明天投票相关的东西。总是，没有了人组织工作，大家好像一下子闲了下来。

玛扎推着扎格到了石头旁，然后坐下，发现此时扎格正看着自己。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她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你是不是想往南去。”扎格直了下身子，缩回手去抓住两旁的轮子。

“没有。”

“我跟你说过，咱们这里有内奸，一定不能去，去了都得被杀干净。”

“我都知道。”

或许是因为玛扎的回答有些漫不经心，扎格一下被惹恼了，他忽然大声道：“什么叫你知道？你有没有听见我在给你说话？我再说一遍，不能往南去！”

由于过于激动，扎格的嘴角止不住地抽动着，整个脸上显示出一种玛扎从来没见过的表情。在这一个瞬间，玛扎竟然看出了几分陌生来。

但她只是叹了口气，然后把刚才梅伊所告诉自己的东西又说了给他听。

“那个梅伊……”扎格说到一半停住了，他半张着嘴巴，眼睛依然盯着玛扎。

“是真的，你没看到吗，刚才周围的人都在说这个东西。”玛扎说完，又从兜里掏出那块蛤蜊肉，然后送进了扎格的嘴里。“肉干就是他们带回来的，你尝一下。”

扎格晃动着下巴用力咀嚼着，肉干的味道让他的想法也发生了变化。

“不行，咱们得去，在这里时间长了得饿死。怎么去，什么时候报名？”他的脸上露出慌张来。

“没有报名。”玛扎答道。

“对了，明天不是投票吗？你必须投票，还有把我的名字也写上。”

扎格看起来越来越着急，玛扎走过去用手抚在了他的肩膀上，道：“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我挺相信代维先生，他应该有自己的理由。而且，如果要去的话，你现在这个情况，可能也不允许。”

“什么意思？”扎格向后扭过头来，“你想说我没用？是不是这个意思？我让你看看……”

扎格猛地抽动了下上身，两手按住椅柄就要站起来。不料胸前的那只床单将他卡住，因为无法前倾身体，他努力挣扎着，却不见有任何用处。最终，扎格不再有任何动弹，就像一个残缺的机器突然被拔去了电源一样。

玛扎的心里陡生一股心酸，她转到扎格的身前，发现在他呆滞的脸上，眼角已有泪水淌下。

“别想了，”她抓起他的一只手，“不管能不能去，我都会照顾你。”

扎格听到话后微微仰起脸来，两眼盯着玛扎，缓缓道：“你别骗我。”

“爸爸，我有骗过你吗？”

扎格又呆了几秒，渐渐缓过神来。

“对，对，代维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在这所有的人里边，代维最值得相信。不能听他们乱说，明天投票的时候，你就按着代维的意思投，别管其他人。他们都是骗子，你一个也别相信。”

“嗯，我记住了。”玛扎对着他点了点头。

过了没多久，沙乐美来找玛扎，问他还要不要跟着阿奇他们一起出去。

“不是说暂时取消了吗？”玛扎问她。

“我也不知道，他们这次好像说要去海边。”

“海边？东边吗？”

“不知道。”沙乐美连着摇头。

玛扎思忖了几秒，最后决定要去。于是她先把扎格推回到下边，然后和沙乐美一起去了工具室。

工具室里只有十个人左右，自从上回因为金条出现分歧后，出去搜寻便成了一项自愿的任务。阿奇今天之所以组织人去海边，是觉得他们凭自己也可以挖到蛤蜊。

“挖蛤蜊没那么简单，这可不像捡蚯蚓，得看到孔才可以。”桑其实不大愿意去，很早之前他就去过那边，沙滩上似乎除了沙子和石头以外，什么都没有。

“我看你吃的时候挺积极，怎么一到挖时废话就这么多？”罗基瞥了他一眼。

“关键是得挖到啊，要是有蛤蜊的话，谁还去捡垃圾，虫子我都不想吃了。”

“南边他们那里既然有，都是一片海，凭什么东边没有？这里的人只有你挖过，你好意思不去吗？”

听完罗基的话，桑挠了挠头，只得勉强答应同去。

相对于南北两个方向来说，东边要显得更加荒凉一些。两年前，海岸线沿边修建了很多观光和游玩的设施。灾难发生后，它们要么被破坏，要么被偷走，以后便很少有人再来这里。荒芜之中，有些稀稀落落的房子。最开始阿奇他们曾来这边搜寻过，结果可以称得上一无所获。原来那些房子就不是居住用的，里边仅有些常用的桌椅，食物根本就无处可见。

晚上的天气非常好，天气格外晴朗，升起的满月给夜里带来了几分明亮。半个多小时后，一行人终于走到了海边沙滩上。

“这……直接从沙子里挖就行了吗？”罗基向桑问道。

“我说了，得有孔才行。”桑一边回答，一边拿手电筒左右照着。

“什么样的孔？”

“就是孔呗，看起来比手指头细一点儿，我找到了再给你看。”

其他人听后也是不明不白，不过他们没有多等，纷纷拿铲子挖了起来。不过十几分钟过去，除了有人挖到过几片贝壳以外，剩下一无所获。

“你在那边时没有多问问他们吗？他们都是在哪里挖的？”一个孩子停下来向阿奇问道。

“这有什么好问的，不在沙子里挖，难道还能去海里不成？”阿奇头也没抬地回答。

“问问总会没什么坏处，不然不是白去一趟了。”

“什么白去不白去的，你以为我想去？”阿奇有些恼了。

“不想去不也是去了？再说了，人家又没把你怎么样，还白送了你东西吃，用不着这样吧？”

阿奇本想发作，可听完他最后一句话就忽然明白了过来。他扭头看了那孩子一眼，然后道：“我知道了，你肯定要去南边的。既然这样，你们去了后自己问不就好了。”

“桑，明天就要投票了，你打算怎么选？”罗基故意插了一句。

“我不知道，可能……哪边人多我就选哪边了。”桑面露犹豫。

“那就是去南边了。”

“可能吧，反正就我自己，你俩呢？”

“阿奇肯定留下了，他得照顾妈妈。我还没有问我爸，他可能也会留在这边的吧，因为我从没听过他说要往南去的事。”

“确实，留下挺好的，这边基本都熟悉了。就是有一条，得经常饿肚子，还有过冬的问题。”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个孩子惊呼了一声：“海里边有东西！”

众人都停下来向东看去，果然，借着手电筒的光，可以看到有个黑色的影子漂浮在水面上。因为距岸边有五六米远，所以不能看得特别清楚。

图布见状直接走了过去，当海水大约没到腰的位置时，他终于看清了。原来是一具死尸，而且从穿着上可以看出，他就是那群强盗中的一个。

“什么东西？”罗基看他站在原地没动，于是大喊了一句。

“死人。”

玛扎听到后心里惊了一下，接着问了一句道：“是男是女？”

“男。”

图布说完正打算回来，桑摆了摆手说：“你把他拖过来看看。”

“你有病吗，一个死人也要看。”罗基转头朝桑看了一眼。

“死都死了，有什么不能看的，你该不是怕鬼吧？”

两人争执的时候，图布已经把尸体往回拖了。因为漂着的缘故，拉扯起来很轻，不大会儿的工夫就拖到了沙滩上。

“这不就是那群强盗！”罗基也认了出来。

其他人听后纷纷朝前迈了两步，不过顷刻就被尸体散发出的浓浓的腐臭味熏开了。桑却捂住鼻子，直接凑到了跟前，然后用铲子轻轻地拨弄着。在海水的浸泡之下，尸体似乎被漂白过，再加上外形的肿胀，让它整个看起来就像一个用塑料做成的人体模具。

“怎么死到这里来了，不应该在港口那边吗？”罗基有些不解。

“大概是丢到海里，冲到这边来的。”阿奇回答。

“管他怎么来的，赶紧丢回海里吧，太难闻了。”有人催促道。

可桑仍饶有兴致地观看着，为了探寻死因，他甚至将尸体的上衣划开，试图找些什么伤口。

玛扎皱了下眉头，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沙乐美，只见她两眼直直地向前看着，脸上一副木木愣愣的神情。

“怎么，你也感兴趣？”

沙乐美慌忙摇了摇头，道：“那是死人吗，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让水泡的。”

“那怎么……”沙乐美不知道怎么形容，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腿和胳膊，似乎在想象它们肿胀发白的过程。

这时桑笑了一下，对着众人道：“还说我胆小，一个死人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说完后，他忽然表情一变，又道：“我有个点子，找个网来，把这东西装进去丢海里，说不准能钓到鱼。”

罗基道：“别说没鱼，就算有，这么臭了，什么鱼会吃？”

“也是。”桑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鱼没有，但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

“什么？”

“让它生蛆虫，然后长大给我们吃。”

“这太恶心了，我宁愿吃人肉也不愿意吃人肉生出来的虫子。”罗基摇了摇头。

桑的恶作剧让玛扎忍受不了，她和阿奇打了个招呼，就带着沙乐美往北走了。接着，有人问了阿奇一个问题。

“你到南边，他们不吃人肉的吧？”

“我没见过。”阿奇摇摇头。

“那你拿去的那些人肉，是从谁那里弄来的？”

阿奇不想过多地解释这个问题，只道：“我见过人肉，没见有人吃过。”

“既然有人肉，肯定就有人吃，不然要人肉干嘛，难道真就是为了生虫子？”

“又不是一个吃就都吃，不然他们还能把人丢进海里？”

“有道理，反正有人是吃人的。”

正说着，图布直接朝尸体走了过去，抓住尸体的脚裸就往海里拽。

“你干嘛？还要再丢回去？”桑抬头问他。

“不然呢？你还想看个够？”

“这有什么好看的，虽然是个强盗，死了就埋了吧。有这么多沙子，倒也不麻烦。”

图布愣了一下，点点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