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行万里 第三十五章 离开南京

万历四十三年正月十四，还差一天就是上元节，

张永乐在南京城内需要办的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全部完成，也没心思过什么上元节了，一大早启程出发，去往两百多里外的南直隶太平府芜湖县。

鸟人任千行并未随行，而是作为驻守南京的联络员留在文宝斋里继续作他的名义掌柜。

张永乐在临走前，特意叫刘湖兰把通南车马行的蔡掌柜叫到了客栈秉烛夜谈了一次，主要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张永乐觉得应该扩大通南的规模。

毕竟这年头的物流和运输就是个坑，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未来孝陵暗卫不管是猥琐发育还是外出行动，没有运力保障肯定是不行的，就想这借此机会扩大通南的规模，至少在南直隶境内的几个重要枢纽地区布点开分号，待日后再向全国布局。

蔡掌柜一听闻东家说要开分号，而且银钱投资上无须担心，不禁大喜过望，这事要是真办成了，自己不就从一家普通的车马行掌柜，摇身一变，变为多家联号的总掌柜么？而且看东家这样子明显不似寻常富家子弟，神神秘秘的倒像是做大事的人，对这行又不熟悉，估计到时候肯定甩手，自己可就算位高权重一步到位了。

“开分号别的倒是问题不大，主要就是人手和官面上需要作些文章，”蔡掌柜斟酌了半天，给出了答案，

“官面上你不用多虑，咱们的跟脚是锦衣卫和东厂，替万岁爷办差的，”张永乐把手一挥气势十足的说道，

最近他冒充锦衣卫缇骑有点冒充上瘾了，“至于具体是什么跟脚，你就不要多问了，这个需要严格保密，不能跟任何人透露，本身咱们开分号主要不是为赚钱，更多的是也是为办差方便，真要遇上什么官面的麻烦，你只要联系我，自然会有人出面帮你解决，”

蔡掌柜心说我倒是想透露啊，可是除了知道东家你姓雷名风，别的却是一概不知，不过他常年混迹于江湖码头，阅人无数，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可是见过那匹价值连城的宝马金子，还有那两辆异常豪华的马车，估计东家或者东家的靠山，在锦衣卫和东厂的身份一定非同小可。

“有东家这句话，咱就放心了，至于人手方面小的可以解决，只要多招些义乌矿徒做车把式，其他的脚夫苦力就在当地临时雇请，”

“义乌矿徒？”

“不瞒东家，小人的老婆就是义乌人，现在咱们店里的车把式绝大部分都是小的通过老婆娘家招来的义乌矿徒，在上新河码头这一带，那可是出了名的能打，又特别团结不怕死，前些年戚少保的戚家军招的就都是义乌矿徒，”

蔡掌柜的话也给张永乐提了个醒，他下一步的计划中就有招兵买马这一项，猥琐发育的初级阶段，他估计至少需要三百人左右有一定战斗力的精兵。

而在大明这个时期，最好的兵源无疑就是矿工，倒也不见得非得义乌的，盖因此时的采矿技术极其落后，采矿作业劳动强度超大又极其危险。

出来做矿工的本身要有一副好身板，更要不怕死，还必须要有一定的组织性、纪律性和团队协作才能活下来。

整个大明历史上几次以矿工为主体的民乱或暴动，都无一例外地造成极大破坏。

历史记载戚继光当年去义乌，正赶上“八宝山矿乱”，永康某大盐商为了挖掘八宝山上的银矿，勾结地方官府又组织了数千人来此地采矿，被当地矿工自发组织起来进行反击，后者仅仅依靠简单的木棍锄头一类的武器，就在很短时间里将外来的几千人击溃，并干掉了一千多人！戚继光当时在场亲眼目睹，这才有了后来的戚家军非义乌和金华的矿工不招的传统。

到张永乐出发这一天的早上，蔡掌柜如约派来了三辆大车，每辆大车都配两个车把式一共七人，接下来将全程跟随听候差遣，六人齐刷刷都是膀阔腰圆的壮实汉子，领头是蔡掌柜的小舅子陈大万，同时也是通南车马行的工头，手长腿长身形魁伟，一张略显消瘦的黝黑国字脸，双目灵动警觉，显得极其精明强干，陈大万被金不换领过来，一见面立刻上前躬身行礼，用带点浙江口音的官话问候道，

“见过东家，”

张永乐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他一番，才道：

“陈工头，你们几人家里可曾安顿好了？这一去恐怕要耽搁些时日，有段日子都不能回南京了，”

“我们七个有六个是光棍，是掌柜的特意安排的，去多久都没问题，就我一个有老婆，平常押车也是东走西去不着家，家里早就习惯了。”

“那好，你们几个都报上名来，”

其余几个车把式当即纷纷过来见礼，并一一报上名字，六个人里倒有四个姓陈的，估计跟陈大万沾点亲戚，分别叫陈阿东，陈八喜，陈辉，陈六，另外两个一个叫田波，一个叫靳有财。

那个脸上有一道斜长刀疤，一脸络腮钢丝胡子名叫田波的汉子一开口，就引起了张永乐的注意，他的口音竟然不是浙江的而是辽东口音。

“你辽东哪疙瘩的？”金不换忍不住先问了句，用的也是辽东口音，这也是张永乐想问的，

“小的铁岭的，”田波腰板挺直面无表情的答道，

“铁岭卫的？逃户？”金不换紧接着又问了句，

田波闻言犹豫了一下，看看张永乐又看了看一身锦衣卫打扮的金不换，还是点了点头，一旁的陈大万连忙帮着解释，

“老田在义乌跟着小的们一起挖矿，是小人的过命兄弟，来通南也有几年了，绝对信得过，”

“不用怕，没事，这世道逃户多了去了，说起来咱还是老乡呢，我抚顺的，”金不换拍了拍田波的肩膀笑呵呵道，

“刘湖兰！”张永乐冲着不远处摆弄马车的朱老四喊了一声，

刘胡兰赶紧快步跑过来，打了个不太标准的立正，吼道：

“到！”

这都是这段时间张永乐每天锻炼身体的时候教他的，朱老四人虽然木讷憨直，但有一点好，就是听别听话，让往东，只要指明了东在哪，保证给你一条道跑到黑。

“去给他们七个一人配一套锦衣卫力士服，每人再发把倭刀！”

“是！”

没过多一会，七个车把式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统一的靛青色锦衣卫力士制服，同色的皂靴和头巾还有半氅，腰间一侧斜挎市价五两银子一把的上好倭刀，另外一侧则挂着代表锦衣卫力士身份的木牌，登时个个显得精神抖擞威风凛凛，与之前的粗布衣破草鞋自是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

衣服是从凤阳出来时金忠帮着准备的，人是假的，但衣服却是真得不能再真了。

趁着大伙的热乎劲，张永乐适时的给这七个乐得合不拢嘴的新任锦衣卫力士打气,慷慨激昂道：

“从今日起，你们七个就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力士了，记住，我们是打京师来，办的是钦差，还有，都把腰杆子给我挺直了！我们是天子亲军，是让所有人闻风丧胆的缇骑！代表的是当今圣上万岁爷，都听明白没？”

“那个……东家，这是真的么？我们这就真的成了锦衣卫吗？”陈六插话问了句，六人当中他的年纪最小，大概也就二十岁出头，

“自然是真的，至少在你们跟着我这段时间里，你们就是真的锦衣卫力士缇骑！算是临时雇来帮闲的，明白不？”张永乐解释道，

“那不还是假的么？要是能一直当这个公差就好了，”陈六不无失望的嘟囔了句，脑袋一下子耷拉下来，一旁的陈大万连忙呵斥他一句，

“老六，你又忘了我昨天咋跟你说的了，东家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哪来那么多废话，”

“你们当中真要是有干得特别好的，我也不是不能把你们当中的某位变成一直当公差的真缇骑，一切要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张永乐赶紧许愿画大饼，众人一听果然个个都两眼冒光，明显上钩了，

“那要是我们七个都干得好呢？”长了一张肥圆脸的靳有财插话问了句，估计其他人也会有同样的疑问，

“那就七个都留下，不过咱丑话说前头，这碗饭也不是那么容易吃的，有时甚至还有掉脑袋的危险，”张永乐故意卖起关子，他对这几个人第一印象不错，有点动了拿这几个当实验兵的念头，

“我们不怕死！以前在老家挖矿，还有平常拉脚走纤还不一样脑袋别裤腰上，”这回是长了个硕大下巴。样子有点丑的陈八喜说话了，除了陈大万和田波面无表情外，其余三人纷纷表示附和，

“行，这事儿不急，以后我有的是机会考较列位，还有一件事也得和你们说清楚，跟我出来做事，首要一条，就是嘴要严，这一路上不管谁来打听都不要给我乱说话，也不要随便露底，完事你们回到通南，更不许把我这里的事儿传出去，”

“放心吧东家，掌柜的之前都有交代，来的这些个都是可靠之人，保证不会乱说乱传，”陈大万道，作为工头他自然要表态，

张永乐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以后你们有事可以找这位，他叫金不换，京城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总旗，平常你们就归他管，这次出来你们全部人的工钱翻倍，这把刀就算我送大家的见面礼，完事回通南可以带走，”张永乐道，金不换其实只是锦衣卫亲军所的一名小旗，从七品，直接被张永乐口头提拔当上了总旗。

众人闻言果然个个笑逐颜开难掩喜色，七嘴八舌的向张永乐道谢。

这些人平日在通南的薪银，有点类似后世的底薪加绩效，往往路途越远时间越长，或者危险程度高的就有更高的贴补银子拿。

这次跟东家出来，掌柜的本来就许了最高那档贴补，现在东家金口一开又给翻倍了，对于他们这些苦哈哈来说，可是不小的一笔收入，更何况还每人送了把削铁如泥的倭刀，他们平常行脚也都自带武器放在车上，但都是些几钱银子的普通货色，哪舍得花上几个月的工钱去买宝刀。

“以后在外面不要叫我东家，平常称我一声公子就好，我叫雷风，”张永乐想了想最后又补了句。

“遵命，公子，”

通南的三辆车外加之前从凤阳带来的两辆豪华马车，一共五辆车却有了七个专业车把式，六叔就让刘湖兰和陈大万骑马跟着，耿发病已经好了，只是看起来还有点虚弱，任凭金不换劝他坐车他也不理不睬，径直骑上马一言不发的跟着。

胡沁自然还是男装打扮骑金子上路，这段时间金子一直在客栈的马圈里窝着，中间只出去过一次，明显憋坏了，所以显得特别兴奋，要不是胡沁担心在南京城里伤到人而死死拉着缰绳，早就一个高窜出去了。

离开客栈院子时，张永乐远远的又看到那个叫宝珠的小丫头趴在墙头，于是笑这遥挥了下手算作告别。

那之后，张永乐一行13人浩浩荡荡从丹凤客栈出来，直奔芜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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