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行万里 第九十二章 深海

“不过以后一定不会了，而且不瞒公子，沁儿一直有些私心，总怕日后公子娶了大妇受人欺负，两丫头起码是我的人，有我们三个近水楼台尽心尽力的侍奉你，不管以后是绿英也好，叶湖也罢，就……”胡沁道，后面还有半截话，就谁来都不怕了，

张永乐苦笑着摇了摇头，脑海中绿英的素净婉约的形象一闪而过，自己为了不让朱盛葑返阳捣乱，的确打过陆绿英的主意，不过这事儿有一定难度。

主要是这绿英乃是有家门的良家女子，乃父在世，婚姻大事要凭父亲意愿，和胡沁三女完全不是一回事，他倒希望只是顺手救她，然后被拒绝能对朱盛葑有个交代就好。

至于叶湖，根本不可能，无论如何他也不是西门庆大官人，会干出杀夫夺妻的勾当来，何况叶湖的老爸叶向高过几年还会重回首辅之位，他可暂时惹不起。

“公子能说说你和雪儿是咋好上的不？”胡沁道，说完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脸开始发热，

“别提了，本来我是想等你回来才收了她，一直坚持着没上，那成想前日我感觉不舒服有些疲乏，娘蛋的扁老七，竟然给我弄了副虎狼之药，”张永乐一说起那天的事依然有些愤愤不平，

就把前前后后的经过完整地跟胡沁说了一遍，当说到他因为怕听雪怀上而不得不临阵退缩，在基地院子里整整跑了大半宿时，胡沁被逗得花枝乱颤格格笑个不停。

等她笑完张永乐才把剩下的部分讲完，当然涉及到床第之秘他没好意思细讲，推说听雪有伤在身又是雏儿只是草草行事，而且没完就因体力透支昏睡过去。

“一直睡到今天早上，整睡了一天一夜，”

胡沁此时的注意力完全被扁鹊的神药给吸引过去，连忙问道：

“照公子这么一说，七叔配的这副药当真是了不得的宝药呀，你不是说只吃一颗，那剩下的呢？”

“毛的宝药！害人的药还差不多，我直接让听雪拿出去扔了，”

“啊！那怎可以！”胡沁听罢一个高就从张永乐怀里窜了出去，急急忙忙往外走，

“不行，我必须得把这药找回来，哪怕是去翻垃圾桶（注：唐朝就有垃圾一词但不发LAJI的音，意思相同，明朝开始才叫LAJI垃圾，）……”

张永乐心说完了，这要被她给找回来……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不过也没过多久，胡沁就得意洋洋的领着听雪和望月回来了，手里拿着个小木盒，却正是他让听雪扔掉的那盒药，兰花指一点道：

“公子你好生败家，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宝药怎能说扔就扔，得亏雪儿没听你的偷偷藏起来了，连七叔事后都想要回去呢，对了公子，此去扬州妾身也带了礼物给你呢，”

张永乐这才注意到听雪和望月手里大包小裹的，拿了不少东西摆到一旁的茶几上，随口道，都有啥礼物啊？

胡沁一本正经慢慢从袖子里抽出一样物什来一扬，张永乐定睛一瞧，却是昨日听雪绣了棍儿俩字的“枪套”！

我倒！张永乐直接双手捂脸，胡沁三女却是笑作一团。

闹过之后，胡沁才把礼物一一呈上，有三套上等绸缎缝制的轻薄夏装，非常考究，几乎是半透明的，看着就非常凉爽，胡沁知道他的品味，所以特意选的儒雅适中的配色，低调又不失奢华。

还真别说，他身上穿的还是以前在凤阳备的冬春两季的衣服，这时节穿真有点热。古代的夏天要比现代凉快些，但现在是小冰河时期的开头，夏天的松江府比后世的上海也差不了几度。

说话间三女已经七手八脚帮他换上一套。张永乐照了照镜子，感觉有点小帅。

嗯，不错，谢谢宝贝。

胡沁帮他把原来的玉佩系好，又拿出个蓝底平绣双鱼戏水的香囊来，绣线繁密，图案栩栩如生，端的是精致好看，言道，此乃妾身从去年就开始为官人缝制的，此去扬州的路上终于得空绣完，妾身手笨工拙望公子切莫嫌弃，说罢还给他躬身一福。

张永乐后世看不过不少穿越网文里都有描写过，知道香囊在这年代属于男女间定情的信物，一定要女方亲手缝制才算，想来平日里胡沁事务繁杂又不想当他的面来绣，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和业余时间偷偷来弄，就郑重接了过来放在手上仔细端详，赞道：

“沁儿好手艺！这双鱼可是意寓相濡以沫？”

“是，”

“好，沁儿的心意和情意为夫领受了，多谢，”说着又还给她示意她亲手帮自己戴上，

胡沁见他这样子果然展颜一笑显得很开心，加上之前的表现，张永乐相信她出事后受的过度惊吓算是全好了，心下也是松了口气。

随后胡沁又献宝似的拿出两双锦缎轻履和两对类似后世皮拖鞋式样的皮质散屐，外加一个扬州本地出产的翠玉扳指，献宝才算结束。

张永乐由着她一一穿戴上，走到镜子前搔首弄姿，并装模作样地指着镜中的自己长叹一声，

你说你咋就能这么帅泥？

逗得三女抿嘴直笑。

笑啥，我说真的，我跟你们说，有次我走过街市只不过对众人说了句，我长得不帅，真的不帅！然后他们群情激愤都围上来打我！还边打边骂——我叫你撒谎！

这个后世的幽默放到笑点极低的大明来效果那是杠杠滴，三女一下子都憋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胡沁一边笑一边伸手掐他，官人好不知羞，哪有这般自个夸自个的。

这么一闹一笑，满室皆春，很有些家的温馨气氛。除了这些礼物胡沁还从扬州带回了不少扬州特产，主要是各类吃食，还有些木器漆器。

见时候不早胡沁就叫听雪和望月去厨房做饭，烧一桌真正的扬州美食给公子尝尝。

听雪望月离开后，胡沁重新坐到张永乐大腿上，满脸幸福地依偎在他怀里。絮絮叨叨说起了她此次扬州之行。

川沙基地到扬州府走陆路还是比较远的，不过胡沁他们在上海县码头雇了条大船，穿过几个沙洲横渡长江，只用了四天半时间就赶到扬州府。

当然是正事要紧，胡沁等人第一时间先去了海安，按图索骥找到了颜思齐家眷的落脚之处，开始颜思齐的老母和媳妇戒备心十足，并不想跟着走，虽然临行前张永乐交代过，若是不愿意来就直接动粗强押回来。

不过胡沁是女孩子不想这么生硬，就颇费了一番口舌劝服两人，口称颜当家的已经在我家大人麾下暗中效力，以后就算是堂堂锦衣卫官面中的人。

颜母见识到了胡沁一行的排场，也就信了，加上对儿子能够弃暗投明有了前程欣喜若狂，没用胡沁多费口舌，就收拾细软带着媳妇跟着走了。

正事顺利办完了，胡沁一行人才浩浩荡荡直奔扬州府城，开始自己的散心返乡之旅。她们先在府城里四处游玩大肆采购了一番。

胡沁离开扬州被卖到凤阳到现在，也不过一年多光景，此次故地重游，吃住都是最好的酒楼和客栈，出入更有大批精壮缇骑护卫开道，和当初被贱卖离开时的窘迫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可谓风风光光扬眉吐气。

胡沁派陈辉带人寻到了以前培养她们的两户牙婆直接带到面前，把当初并不待见她俩的那两位“妈妈”吓得够呛，以为是上门寻仇报复来的，连连磕头求饶。

受斯德尔摩综合症影响的胡沁本来也没那心思，对这两位反而客客气气，还言道，若非妈妈所赐，也不会因缘际会得遇良人过上梦寐以求的好日子，甚至还给两位“妈妈”各送上一份厚礼来了结这份因果。

那两位牙婆也没想到，胡沁和春梅这两个扬州瘦马中最差的“劣等生”，会有这么好的际遇，不禁感慨世事难料，这世上竟然有这么没“品位”的贵人，两对师生倒也相谈甚欢，用胡沁的话讲，还挺亲的。

从扬州城出来，胡沁满怀忐忑的去了高邮寻到了记忆中曾经的家，不过却没见到自己的血亲，原来的宅院早已易手换了新人家，跟邻居一打听才知道。

当年她的父亲游手好闲在外面烂赌欠了外债，才不顾胡沁她娘阻拦把女儿卖掉还债，连自家的房子也被债主收走，胡沁的父母则带着比胡沁大两岁的哥哥连夜出走远避他乡不知所踪，再没有任何消息。

“你的家人可有留下什么线索？日后我也好帮你找寻，”张永乐问胡沁，

“既是躲债，肯定是跑得越远越好，没人知道他们下落，这茫茫人海又去哪里找寻，算了，不找也罢，只希望我娘亲能得善终，妾身被卖时年纪尚小，只记得娘亲待我还好，我父和哥哥平日里对我非打即骂，倒也无甚念想，公子不用挂怀，”

“嗯，想开就好，”

胡沁的表情只是略微黯然了一下，就恢复如常，又说起了陪听雪回泰州老家的事来，说听雪的家还在，只是个普通的佃农之家，她爹一直想要个儿子却连生了四个丫头，家里穷养不起，听雪她爹一狠心就卖掉了三个，只留下已经能帮着干活的老大。

三个孩子中听雪最小，只有六岁，然后转过年来听雪她娘真的生了个男孩。这次回家听雪不但见到她父母和素未谋面的弟弟，也见到了嫁给本村庄稼汉的大姐，据说从来没哭过的听雪，抱着她娘和大姐哭得稀里哗啦的，倒是没给她爹什么好脸色。

“听雪家挺穷的，妾身就私自做主，临走时给她家留下些银两和吃食，算是帮她圆了个心愿吧，”胡沁道，

“嗯，应该的，这事儿你看着办就好，”张永乐接道，“如果有必要，也可以在基地给听雪的父母安排个营生也好，”

“妾身替雪儿谢过公子，不过也用不着，像我和雪儿这样的，从小被卖又被牙婆妈妈培养了这么多年，早就回不去从前，此次归去也只为心里那个一直解不开的疙瘩而已，我们姐妹日后也不作他想，唯尽心尽力侍奉公子尔。”

晚饭后，张永乐领着如约前来的余则成，去了客房小院探访颜思齐，颜家三口磕头跪拜，感谢雷大人的大恩大德。

张永乐当场许诺，会照顾好他的家人，并在颜思齐完成任务后帮他洗白，给他个锦衣卫官身前程。在颜思齐的母亲和媳妇回避之后，开始给他交代任务。

“老颜呐，以后你的代号——深海，这位是你的顶头上司，川沙基地情报处处长余则成，代号峨眉峰，我的代号粗人，知道你这身份的人寥寥无几，以后我们就用暗语联系，”

“遵命，只是不知大人要属下做些什么？”

“你平时该做什么还做什么，继续当你的船主，但要注意收集各种海商和海贸的情报，要求是把所有跑日本这条线的客商，和幕后的老板情况都摸清楚，平常他们都运什么货赚多少银子，总之事无巨细，能记的都给我记下来，深海你可识字？”

“属下识字，”

“那就好办，等下教你密码和暗语，你定期把收集到的情报想办法传递给峨眉峰即可，回头你再派人来这里拿一对赛鸽用于平常联络，”

“其实属下在松江府就设有暗点，本身就有赛鸽用于传递消息。”

“喔？你那暗点平时是做什么的？”张永乐问道，这可是颜思齐以前没交代过的新情况，看来把他家人接来这招的确管用，

“主要是卖些属下从海上抢来的货物，同时也负责给船上传递讯息之用，”

“那就不用拿基地的赛鸽了，你和峨眉峰商量个联络方式，定期让你的伙计接洽即可，”

张永乐也没过多废话，说完就转身离开，留颜思齐和余则成两人继续商议。

作为一招闲棋，他目前对颜思齐并没有过多实质性的要求，只想通过他来了解下那些海商背后的权贵官宦的海上走私情况，以便为以后的行动提前打个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