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5凤凰涅槃 第四十七章 捻军往事

以下是任柱的讲述。

“我们都是大西军、大顺军、榆树军的后代，暂时蛰伏于河南、安徽、山东等地”

“前年中原一带大旱，流民蜂起，我们趁机揭竿而起，中原人称一股为一捻，便自称第几捻，后来安徽亳州大豪张乐行势力最强，受到清军打击的各捻便纷纷前往依附”

“各捻并没有什么共同纲领，只是为了推翻清廷吃饱饭，在清军的打击下，大捻吃小捻，或者小捻依附大捻，逐渐汇聚成了五大股，也即五大捻”

“我等当时属于总蓝旗韩老万麾下的大旗之一，由于我精通骑射，一部分人便推我首领执掌黄边蓝旗”

“当时的人马加起来也有几万之众，不过大部分都是家属，真正堪战者最多一万，虽然暂时推举张乐行为盟主，但各旗还是自行其是，分别驻扎在西到河南南阳府，东到安徽宿州的广袤地方”

“捻众大多数都是饥民，各旗旗主又没有什么见识，一开始自然是各处烧杀掳掠，由于都是骑兵，一开始清军根本不是对手，队伍便越来越大，连我的黄边蓝旗营也聚集了上万人口”

“一开始的胜利让所有人都开始得意忘形了，继续做大队伍就是他们的唯一策略，不过，上述这些地方都是一马平川，虽然主力都是骑兵，但毕竟还有大量的数倍家眷”

“于是骑兵也快不起来了，而且这些地方都建有大量的坞堡，我们没有攻城器具，各部之间又无法有效配合，还生怕他人占了便宜，袁甲三虽然一开始只有步兵，但却能利用我军之间的嫌隙各个击破”

“加上家眷的拖累，粮草便愈发窘迫，随着家眷因为行动不便被清军俘虏杀害，士气也愈发低迷，渐渐地都成了流寇”

“去年袁甲三将五个总旗的主力击破后，各大旗、小旗便星散各处，有的藏身于原本就有些来往的坞堡，有的则进入了大别山中，大部分总旗旗主都进了大别山”

“为了不让清军找到总旗主，各旗便让军中骁勇者以游击的方式混淆视听，我就是被总蓝旗旗主韩老万分派到了这里，抵达这里后与驻扎在商城的团练先后多次交战，都是百战百胜，不过在西凌阿的马队到来后我的情形也不乐观了”

“原本我手下有韩老万分派的五百人，时下只剩下一百零八人了，其中还有在商城附近新近招募的”

“前几日，就在贵军抵达商城之前，我眼见粮草日益减少，马匹也需要更换了，便故意走出山寨前往商城县城附近劫掠，将西凌阿吸引出来了，一开始我军还是占据了上风，但西凌阿这厮十分狡猾”

“他将千余马队分作十队，每队百余骑，轮番与我部作战，刚交战不久便迅速逃窜，我立功心切，便紧追不舍，然后就碰到了第二队、第三队，最后我部也疲惫了，西凌阿便带着所有骑兵突然出现”

“此时我部已经没有战力了，只能撤往金刚台山寨，接下来的情况你都知道了，你部趁着我军与西凌阿主力交战时突然杀出，当时城里只有几百团练，你部却有几千人，惊吓之下便打开城门四散奔逃”

“最终贵军倒是得了便宜，怎么样，在商城缴获的粮草应该分给我部一部分吧”

陈玉成不置可否。

“这么说总蓝旗旗主韩老万就在商城附近山中？我军怎么没有碰到？”

任柱欲言又止。

陈玉成心下明了，继续问道：“这么说张乐行盟主也藏在大山之中？”

任柱继续保持沉默。

陈玉成笑道：“我军显然是不会向清妖告密的，不过张盟主的两位侄子、一位侄女都在我军当中，我不过是替他们问一下罢了，你如果不想说就算了”

任柱说道：“这次上山你为何不将他们带来？”

陈玉成笑道：“若是我将他们带来，由于他们的特殊身份，便有利用他们压服贵部的意思，虽然大当家气薄云天，是不会在意这些的，但禁不住你手下会这么想，于是便没让他们过来”

“你若是想见他们，不妨到商城走一趟，对了，不瞒大当家，时下张宗禹、张禹爵兄弟暂时接受我军管制，我部原本是没有多少骑兵的，他们到来后倒是帮了不少忙”

“检点意欲何往？”

“大当家说过林凤祥、曾立昌没有？”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这两位大帅北上时，我部也多有接应，没想到还是失败了，这么说检点是第二批北上救援的人马？”

“正是如此，我答应过张兄，只要顺利将林凤祥部迎回，张兄就可返回捻军，对了，据我军得到的消息，时下满清北方绝大部分马队都围在林凤祥、李开芳两部身边，如果我要顺利前往那里，光凭步军是不成的”

“我部在张兄的协助下勉强组建了千余骑兵，但真正堪战者也就是两三百，真实战力估计还不如大当家的这一股”

任柱何尝不知晓他的意思，但以他现在的年纪显然没有到后世那种叱咤风云的程度，只能依旧保持沉默。

陈玉成笑道：“我军一在中原出现，必定会将整个河南省的清军主力，乃至皖北的袁甲三部全部吸引过来，届时潜藏在各处的贵军倒是可以自由活动了”

任柱虽然长的奇怪，但在后世可是统领几万大军的人物，自然不是笨蛋，一下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我军无须因人成事”

“那是自然，不过回到我之前的问题，你等是如何被袁甲三击败的？”

“唉，除了各部各自为战，我军攻击坞堡不利，以及或多或少损害了广大百姓，在兵事上也多少有失策之处”

“袁甲三精通兵略，知晓我军骑兵的厉害，除了在乡下大力推行保甲、宗族担保制度，让我军无所遁形，临战时还设置了专门对付骑兵的战阵”

“他将长枪兵排在周围，火枪兵位居其中，我军虽然来去如风，也多有骑射之能，但大多数都只是从清妖那里缴获得来的小力弓，射程远远比不上火枪，我部这一石力的强弓也只能勉强与其最好的火枪打一个平手”

“不过，在马上挽弓搭箭射击也是十分耗费力气的，袁甲三那厮的火枪兵却可以分成几段好整以暇不费力气进行射击，彼等前面又密布长长的枪林，马匹自然不敢冲进去”

“没多久捻军就疲惫了，袁甲三那厮既然是在皖北大办团练，手底下肯定也有骑兵队伍，此时他们就出现了，我军大多不敌，就这样人马便越打越少，最后只能退出大一些的城镇，不是窜入坞堡，就是奔向大山”

“幸亏袁甲三手下也没有多少人，否则我军恐怕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当然了，我军虽然损伤很大，但精锐尚存，正在等待时机复起”

“那你们到底想发展成一个什么模样？大西军？大顺军？还是我们太平军占据了金陵大城的这般模样？”

“这......”

“呵呵，以我来看，贵军还只是大西军、大顺军的初期时候模样，就这样下去是没有什么前途的”

“......”

“我军则不同，首创天朝田亩制度，目的就是要开创一个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的太平世界，我军不同贵军，军纪森严，不杀百姓，只杀贪官污吏，所到之处都是箪食壶浆以迎”

“而不是专以滥杀无辜为生，既然你们是趁着大旱之际汇聚饥民起事的，现在为何一改初衷将刀口也转向普通百姓了？”

“这样的队伍显然是不会长久的，我观大当家虽然面目粗豪，但依旧不时流露出仁义之心，又是佛门弟子，显然也听说过普度众生的佛法，我太平军就是了这样的队伍”

“眼下我军虽然略有挫折，但依旧能够牵制满清至少大半的军力而不倒，我这次北上既是为了救出北伐军，也是为了牵制住随时可能南下的满清马队”

“男儿生于天地间，当以大业为主，私欲为辅，这才是大丈夫本色，也不枉来人世走一趟，否则就是浑浑噩噩，与那普通百姓、贪官污吏又有什么分别？”

“我的愿望同样是这样”

“愿闻其详”

“那就是杀尽天下贪官污吏，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让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病者有其医，勤者有其业，劳者有其得，弱者有其助，老者有其养，工者有其薪”

“那才是流芳百世，传颂不辍的壮举，而不是趁着乱世做那盗匪行径，在后世的唾骂中永世不得翻身”

任柱脸色变了几变，半晌才恢复过来。

陈玉成继续说道：“我见大当家之前一听杜小娥三字便有些魂不守舍，难道......”

任柱赶紧摆摆手，“检点莫想差了，我师傅曾经告诫过我，若是我在二十岁以前破了纯阳之身就会有血光之灾，我一直对师傅惟命是从，岂会在此时贪恋女色？”

“不瞒检点，杜金婵只是盟主的二夫人，由于其有不让须眉之能，盟主实际上是让其在主持家务，夫人原本并不姓杜，而是姓王，而我的母亲也是姓王，她们可是亲姐妹啊”

“这么说杜小娥是你的表妹？”

“是的，我舅父一家早就家破人亡，只剩下一个表妹，我母亲去世前一直叮嘱我要找到表妹，表妹被我姨母收养后我便放心了，不过表妹向来大大咧咧，时常跟着张兄他们抛头露面”

“前不久我军大败于袁甲三之手时我就有些担心，得知他们被困于天堂寨时便想南下营救，不过没多久就得到了已经被检点救了的消息，不过当时并不知晓表妹的消息，于是就极为担心，现在得知她跟着张兄在贵军中，我也就完全放心了”

陈玉成暗忖：“他显然没有将所有的实情全部说出来，否则不会是昨晚那个模样，此时姨舅、姑舅的子女之间通婚颇为正常，他母亲与其长兄在任柱、杜小娥年幼时便定下娃娃亲也是有的”

“这一节是从小就流落他乡的杜金婵所不知晓的，而张宗禹是张乐行的侄子，杜小娥又许给了张宗禹，估计任柱得知后也是有些怅惘的，估计这才是他昨晚有些失态的主要原因啊”

“至于五个总旗主具体藏身何处，他显然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