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5凤凰涅槃 第十八章 秋风萧瑟大别山（11）天堂寨

对于田芳来说，能够从太平军手里死里逃生完全是惊天之喜，哪里还顾得什么悔过书，让他咒骂自己的爹娘是畜生都使得。

不过，陈玉成也留了个心眼，在悔过书里田芳咒骂咸丰帝是妖皇，清国是妖国，满人是妖人，田芳不识字，也不知就里，爽快地在上面盖上了自己的官印和私印，并按了手印。

次日一早，陈玉成遵守了承诺，让田芳带着剩余两百多潮妖、团练兵从大寨附近大道逃回天堂寨了。

九资寨距离天堂寨约莫三十里，田芳等生怕太平军反悔，不顾又累又饿，竟然半日功夫就抵达了天堂寨！

此时，捻军残部全部汇聚于天堂峰主寨，而张嘉详的潮勇则将其团团围住，张嘉详的大营就设在主寨北面，得知田芳再次败绩后，张嘉详并没有发怒，因为此时他的营里也来了几个溃散的黄州团练，就算田芳没有失败，他也不准备在天堂寨待下去了。

“连荆州马队、湘军都败绩了，我何苦还在这里留恋？”

实际上，在广西时他是与田芳一起起家的，都是天地会分舵主，起义时他不过是名义上的首领罢了，在追剿太平军的过程中，他与田芳两人渐渐形成了他负责升官、田芳揽责发财的默契，田芳，虽然不堪，但他还是须臾离开不得。

当然了，他的能力显然是在田芳之上的。

于是，他不但没有怪罪田芳，还亲自率领大营主要将官出营迎接。

天堂寨，位于崇山峻岭之中，中有外南河穿过，张嘉详的大营就设在外南河西侧，九资河在距离天堂寨约莫十里的地方就没有了，也就是说，到了那里就没有沿着九资河两岸两条路的说法了，只有一条路。

大营之东便是茂密的天堂山，如果从九资寨小寨出发，可以径直抵达这里，但田芳等人是从西岸大寨离开的，中途则要绕上一些路。

田芳本来还是战战兢兢的，见到张嘉详竟然亲自出营迎接，这心里还是十分感激的。

“这些年来大头羊老是算计自己，如今他已经升到总兵的高位，老子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把总，虽然也捞了一些钱财女人，终究还是寄人篱下，眼下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今后不能太过看重钱财了，必须让他给自己提拔提拔”

大头羊，张嘉详当艇匪时的诨号。

想到这里，也顾不得张嘉详的官位比自己高许多，也大大咧咧迎了上去。

就在此时，只见大营正西的密林里一阵骚动，张嘉详久经沙场，顿觉不妙，赶紧骑马朝着大营奔去，不过他为了拉拢田芳不惜屈尊一里路前往迎接，而密林紧挨着大营，等到他快要赶到大营时，前面的路已经被拦住了！

只见一大群穿着八旗兵布面甲的骑兵将他拦住了，有了昨日黄州溃兵的报告，张嘉详顿时有些疑惑了，“贵陞部不是大败了吗，怎地跑到这里来了？对了，听说贵陞这厮遇到埋伏后不顾步兵的生死拼命往前闯”

“估计是最后慌不择道闯到了这里，不过怎么没有副都统的大旗出现，嗯，多半是山路崎岖，遗失掉了”

便准备上前见礼。

他刚要策马上前，前面八旗兵的举动让他立时停了下来——八旗兵全部扬起了弓箭！

“他们不是荆州八旗兵！”

张嘉详暗道不好，赶紧向后喊了一声，但显然有些晚了，一大片箭枝已经铺天盖地飞了过来，张嘉详带出来的将官有几十人，都是有马匹的，这一下就让他们中的一半都被射中了！

然后那些人以极快的速度将弓箭放回身边的弓囊，一大片震耳欲聋的“驾”声之后纷纷挺枪扬刀杀了过来！

这支部队自然就是陈玉成等，他们是连夜从小寨那条路过来的，比田芳早一个时辰抵达天堂寨附近，然后就藏在天堂山的密林里，用的战马自然是从贵陞那里缴获得来的。

实际上，除了陈玉成等约莫五十人是真正弓马娴熟的，剩下的也就是会骑马而已，不过张嘉详等人一来被他们的服饰迷惑，二来他们的人数也很少，冷不防被箭枝拿掉二十多人后，剩下来的人完全胆寒了。

陈玉成此时手里多了一杆铁矛，原本历史上，他就是用这杆铁矛与湘军第一悍将塔齐布激斗，并刺伤了塔齐布的，时下他一马当先冲出去时，一个照面就欺近张嘉详面前，然后趁张嘉详还在惊慌失措时便将矛尖刺进了他的胸膛！

其他人也像旋风一样卷过，等他们卷过后，场中已经没有一个骑在马上的人了，张嘉详所部的以艇匪为核心的军官显然也只是会骑马而已，并不擅长骑战。

消灭了张嘉详等人后，趁着大营洞开，陈玉成干脆策马奔了进去！

此时，对于为何八旗老爷们突然出现，又为何杀了自己的长官这样骇人听闻的行径，整个大营显然也呆住了。

潮妖主要是步兵，甫一遇到大队骑兵杀入营中，自己的长官也不在，再是勇敢的士兵此时也无心抵抗，他们或者扑向其它营门，或者四散奔逃，陈玉成等自然是大开杀戒，没有多久便占据了整座大营！

其它几座大营里驻扎的只有少数潮妖，大多数都是六安州、霍山县团练，得知张嘉详大营失陷后，早就撒开丫子逃跑了。

正午。

在张嘉详的大营里，陈玉成再次会见了田芳。

“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见到这一幕后，田芳早就吓得魂不守舍，此时早就没了继续奔逃的心思，赶紧跪下哀求道：“天可怜见，我田芳从今以后身是太平军的人，死也是太平军的鬼”

“不”，陈玉成冷笑道，“你做不了太平军”

田芳还以为他这次真的要杀他了，便继续苦苦哀求，其实以他桂平鹰爪门掌门的能耐，此时距离陈玉成只有咫尺之遥，完全有机会扑上去，用他那极为霸道的鹰爪门功夫将陈玉成拿下。

当然了，此时的陈玉成也非昔日阿蒙，他就算有这样的心思也不一定能成功。

“唉”，只见陈玉成叹道，“你虽然不配做太平军，但继续做潮勇还是可以的”

“检点你是说笑吧”

“没有，我不屑于与你这等人说笑，我是认真的，时下大头羊的主力大部被灭，主要的军官也不在了，剩下来论资历、论职位，你是不二人选，你佯装败退去六安州，收拢溃兵，依着朝廷的习惯做法，绝对不会追究你的责任的”

“没准你还有保全潮勇之功，最少也能得一个六安州的游击将军，没准还会升为分守参将，潮勇的骨干将领虽然没了，但逃走的还有几百，你手下也有五十人，今后你就能以这五十人为依托重组潮勇”

“至于今后怎么做，你是聪明人，我就不多嘴了”

...

陈玉成再次放了田芳，这一次，跟着田芳回来的那些团练正好是霍山县的，进过小寨之战后，他们也不愿意再跟着潮勇混了，干脆带领陈安成一百骑拿下来霍山县城！

而随着张嘉详的死亡以及围寨大军的溃散，已经在天堂寨被围困了二十日之久的张宗禹等人终于得救了。

而陈玉成击败张嘉详后，又获得了大批的粮草辎重。

这次杜小娥是跟着陈玉成过来的，眼见将有几百骑兵的捻军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潮勇一个照面就被他击败了，她的眼里满含着惊讶和兴奋，看向陈玉成的目光便更加热烈了。

陈玉成与张宗禹见面了。

与孔武有力的张禹爵相比，张宗禹虽然还是北方人模样，但却儒雅得多，他见到陈玉成后当即率领剩余的三百余人单膝跪下了。

“多谢检点救命之恩！”

陈玉成将他扶了起来，这时他才看到跟随张禹爵一起进入天堂寨的陈聚成，陈聚成赶紧说道：“检点，当时我军牺牲了十个刀盾兵才最终从密道进入天堂寨，得知有我们这支援军近在咫尺后，捻军兄弟顿时军心大振”

“又挫败了张嘉详那厮的好几次进攻，不过这几日可是靠着马肉熬过来的”

陈玉成点点头，“这里还有一些潮勇的俘虏，问清楚后将十位兄弟的遗骸找出来，火化后带走吧，我国自有抚恤之法”

“是”

张宗禹见到杜小娥后也是十分惊喜的，不过在看到她看向陈玉成的眼神，以及张禹爵奔回天堂寨后的说法，这内心也有些不适。

不过，他终究是以后能统领捻军的慷慨男儿，暗道：“看来太平军的战力远在我部之上，我部在受到袁甲三的打击后星散各处，如果能得到太平军的呼应，再次复起也是极有可能的”

“好男儿志在天下，何苦为女人所羁绊？陈检点年轻俊秀，年纪又与表妹差不多，若是他们能成为夫妻，倒是十分登对”

想到这里心里也释然了。

陈玉成自然不知晓他的内心，见到他的脸色变了几变，还以为他被困二十日后突然得救心情激动所致，便道：“张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张宗禹想了想，说道：“自然是去寻找我家大帅，时下扼守六安州的清军大部歼灭，袁甲三的大军又被庐州拖住，我等都是骑兵，寻到大帅并不难”

陈玉成说道：“我倒是有一件事有求于张兄”

“哦？”

张宗禹刚才还在想今后如何报答他呢，谁想他一早就提出来了，受人恩惠，若是能及时报答，那才是人生快事啊。

“张兄，你们长期在皖北活动，肯定知道我军北伐军的事”

“知道，听说已经打到天津附近了，真是厉害啊”

“是的，北伐军纵横驰骋，原本如入无人之境，可惜的是军力还是太过单薄，如今被围在沧州境内，形势也十分危机，时下清妖刚将武昌夺取，估计不要多久就要大举进攻我的蕲州了”

“我准备在蕲州与清妖大战一场，侥幸获胜的话，便向东王、天王申请北上援救北伐军，想要北上救援，没有精锐的骑兵是不行的，刚才我这两百骑实际上只是虚张声势，真正有骑战能耐的不超过五十人”

“我军在虎跳涧之战中缴获了不少战马，加上张嘉详的，加起来也有近三百匹了，张兄那里也有近四百匹，加起来就是近七百匹，若是在今后的战事里再缴获一些，北上就更有把握了”

“若是能顺利迎回北伐军余部，张兄便可回到捻军，当然了，在下自然有丰厚酬劳奉上”

张宗禹一听也是热血沸腾，他显然是知道太平军已经有一支北上援军但最终失败了的，北上之行凶险异常，连五虎上将之首的林凤祥、李开芳都是功败垂成，旁人肯定是避让不及的，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检点竟敢主动要求北上。

“大丈夫就该如此啊，何况自己还欠着他的恩情”

便一口答应了。

陈玉成自然也是大喜，便准备先在霍山县一带募兵，准备制作枪杆的木材，然后回师英山县，拿下该县后再如法炮制，最后胜利返回蕲州。

不过，世上事不如意十有八九，他在霍山县附近大展拳脚才三日，便接到了本军监军杨震派人送来的急信。

“湘勇大举进攻蕲州、半壁山、田家镇，其中湘妖水师大将彭玉麟督七营五千人猛攻蕲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