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恨雪 第八章：第三节：洛阳变天

李彦来到鹤鸣山后，除了研读道教典籍外，就是监督童渊等兵将练功。一晃二十多天过去了，李彦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童渊可急了，生怕不时常走动，李闰会将他忘记。童渊敢怒不敢言，开始揣测李彦为何赖在鹤鸣山不走。猜来猜去，猜到如弈的头上。童渊猜想是如弈告了黑状，但没有质问，只是将不满压抑在心中。

如弈确实不屑童渊与黄门之人来往，但并没有告状。李彦之所以待在鹤鸣山，并不是因为童渊，而是因为自己不想和李闰打交道。

如弈见童渊闷闷不乐，闲暇之余就带着柑子和香笋给童渊解闷。童渊的心思早飘向了帝都洛阳，哪有心思玩乐，对柑子和香笋不理不睬。

如弈觉得没意思，索性不管童渊，自己和柑子、香笋玩得不亦乐乎。

一日，李闰带着人来鹤鸣山朝拜。

一番行礼后，李闰道：“怎么不见张衡？听说李彦也在，为何不见人？”

易知道：“天师忙碌，故而未能迎接。李彦将军是客人，并不负责接待香客。”

“呵！”李闰翘着兰花指，气急败坏地嚷道：“寺人拜过不少庙宇，从未遇到过如此怠慢之事！你们真是胆大啊！”

易知不卑不亢，道：“官大财大，不如天大地大。正一道顺天地而生，不嫌贫贱，不倚权贵，何来怠慢之说呢？”

“呵呵，是吗？寺人此来，可是要捐了不少钱财的，你们就这样对待寺人？”

简能道：“敢问大人为何要捐赠钱财？”

“呃……”李闰迟疑片刻，道：“自然是希望上苍保佑大汉王朝长盛不衰。”

简能道：“大人拳拳爱国之心令人佩服。但国家兴盛并不能只靠上苍保佑，还须地利、人和。”

“什么？！你是讽刺朝廷不和吗？”

“贫道并无此意。”

“你还狡辩……”

“何人在此喧哗？！”张衡与李彦从一旁走来，边走便说道。

李闰认得李彦，猜想李彦身旁之人便是天师张衡，道：“你就是张衡？！”

“是我，怎么了？”张衡不耐烦地答道。

“我乃中黄门李闰，替朝廷前来祈福。你们不仅不好生接待，反而出言讥讽，是何道理？！”

“易知是我师兄，简能是我师姐，二人同时出来迎接大人，难道还不算好生接待？他们一向言行谨慎，不会讥讽任何人的。”

“你……你放肆！你那个师姐说什么大汉稳固必须有地利人和，难道不是讥讽我大汉人心不和吗？！”

“呵呵，大人想多了。若我说‘请坐’，难不成是讽刺大人不会坐下吗？若我说‘慢走’，难不成是讽刺大人走路像兔子吗？”

“你……”李闰还想发作，见李彦面色难看，遂不敢再放肆，满脸堆笑道：“呵呵，也对啊，是寺人愚钝了！”

“哼！”李彦走到李闰身前，道：“即便是替皇太后、陛下祈福，也不可能忘了礼数！”

李闰虽然权力比李彦高，但品级却差得很远。他不敢放肆，急忙说道：“是，是，将军教训的是！”

“嗯。”李彦点了点头，转身对张衡说道：“适才天师答应借阅《老子想尔注》，我们过去取吧。”

“好。”张衡答应一声，对易知说道：“你们好生伺候李闰大人。”说罢，与李彦转身离去。

李闰此来鹤鸣山，并不是朝拜，而是为了进一步拉拢童渊的。他没想到会如此不受待见，遂忘了正事，气呼呼地赶下山去。

童渊等了半天，不见李闰前来。他也不敢多问，只得胡乱找借口下山。

一来二去，童渊与李闰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童渊将自己不愿从军的事跟李闰讲了，并请李闰帮忙。李闰只说时机未到，等时机成熟，自然会把童渊从军中捞出来。

永宁二年，邓绥皇太后因病去世，安帝刘祜终于掌握大权。大长秋江京、安帝的乳母王圣、小黄门李闰联合一些官员诬告邓绥的兄弟邓悝、邓弘、邓闾曾阴谋废除安帝刘祜。这一诬告正中安帝下怀，他立即下令将邓悝等人处死。邓绥的兄长邓骘与儿子邓凤绝食而死，邓骘的堂弟邓豹、邓遵、邓畅也相继自杀而亡。安帝虽受到群臣阻拦，但并未罢手，将邓绥皇太后的长兄邓號罢免，并没收财产。同时，安帝以大逆不道的罪名废除了邓氏子孙的官爵，全部贬为庶人。

为进一步巩固帝位，安帝四处安插眼线，对邓家后代及支持者进行监视和暗杀。

消息传到蜀地，各方震动。

李彦与正一道痛心疾首。邓氏为汉室重建立了无数功勋，深受百姓拥戴，最后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这怎能让人不悲愤？！

苗王阿幼朵痛心之余，更多的是担忧。安帝无才无德，且被外戚和宦官蛊惑，肯定不会有什么作为。邓训及邓绥皇太后对苗人素有恩惠，安帝会不会对付苗人呢？

魔教的甄三良则喜出望外。为了帮助安帝顺利掌权，甄三良早早拍出左笙暗中支援。如今安帝顺利掌权，邓家衰落，魔教功不可没。魔教的功劳虽不在明面上，但朝廷肯定偏向魔教一方，对付正一道就容易些了。

童渊听到消息后，不由得心慌意乱。李彦是邓训的徒弟，自己又与李彦是师兄弟的关系，不知朝廷会不会对付李彦和自己呢？正一道素受邓绥器重，如今邓家没落，而自己又一直居住在鹤鸣山，不知朝廷会不会对自己有成见呢？不过，童渊也有自己的后路，那就是阿幼朵和李闰。阿幼朵统一了苗疆，不管安帝如何昏庸，也不敢轻易得罪阿幼朵的。李闰是黄门中人，跟自己素有交情，也许能替自己说好话……

李彦传信阿幼朵，约她至鹤鸣山商议邓家灭门一事。

夜间，易知、简能、庸和、童渊、王程、仰阿蕾、冬负守在三清殿四周，阿幼朵、李彦、张衡、如弈在里面议事。

阿幼朵开门见山，道：“如今安帝掌权，邓氏遇害，你们打算怎么办？”

李彦道：“邓家灭门，如同我家灭门。我恨不得杀到洛阳，取了那皇帝和阉人的狗头！但我是军人，要守卫国家。家与国，我不知该如何取舍。”

张衡道：“邓氏一族蒙难，我亦气愤难当。我也想和李彦将军一样杀到洛阳，但这样做于天下无益。”

如弈道：“天师，为国锄奸，难道不是好事吗？为何说无益？”

张衡道：“天下，应是贤能者居之。能而不贤，国寿必短；贤而不能，国履艰难。尧舜禹，贤能有加，心系天下，九州昌盛；启康皋，暴戾昏庸，占国谋私，天下分崩。这就是自私传国的下场！这就是自私争国的下场！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开导民智，尽量挽留贤能的水源，让九州浩海之源不至于枯竭。希望过上几百上千年，苦难中的百姓会明白：未来天下之传承，定不是贪图享乐之宗亲的传承，而是心系天下之贤能的传承。

当今民智未开，外敌入侵不断，内乱不止，旱灾水灾频发。即便我们杀了刘祜和阉人，也不能起到根本作用，只会令外忧内患更加严重。汉室已千疮百孔，但还不到废除的哪一步。所以我不想反汉，只想尽快下山保护邓家子嗣。”

如弈道：“天师说得对。江山的传承应该是代代贤者之间的传承，而不是帝王子孙后代之间的传承。江山废立，就交给后人吧。我跟你下山救人！”

阿幼朵道：“这样也好，我也排出一些人帮你们。我苗疆兵强马壮，刘祜不敢乱来！天师你尽管负责救人，我苗疆负责收人，定保得邓家子嗣安全。”

张衡道：“多谢苗王！如弈师叔，你就不要下山了，此事交给我和师兄吧。”

如弈道：“为何？”

张衡道：“我听说朝廷已派了大量高手赶往蜀地，目的就是要对付正一道和李彦将军。劳烦您老人家帮简能护着鹤鸣山和李彦将军。”

如弈道：“天师放心，我定会护大家周全！”

李彦道：“天师无须顾虑我。我一介莽夫，性命不足为提。朝廷若大张旗鼓对付我，我大可一战而死，也省得左右为难了。”

阿幼朵道：“如此说来，李彦将军是打算对抗朝廷吗？”

李彦道：“这几天我彻夜未眠，一直在家与国之间徘徊挣扎。家与国，家小国大，我想我应以国为重。为了保全更多的家，我应安心练兵，守住国家边疆。”

如弈道：“李彦将军，若朝廷命你铲除正一道和苗疆，你会怎么做？若朝廷命你对付邓氏一家，你会怎么做？若朝廷构陷于你，你会怎么做？”

李彦道：“这些，我都想过。汉室虽然衰败，但它还有一副骨架。这幅骨架并不珍贵，可是骨架之下可是无数的黎民百姓啊！若朝廷命我对付正一道、苗疆或者邓家，我自杀！若朝廷构陷于我，我听从处罚。”

阿幼朵道：“听说朝廷派遣的高手中有一个叫廖情痕的，自称和初代天师交过手，可能有些手段。天师和易知若离开鹤鸣山，正一道恐怕……”

张衡道：“无妨！道在心中，不在山中。即便正一道没了，正道也不会湮灭。”

李彦道：“天师，以如弈和简能的实力，能对付洛阳来的高手吗？”

张衡道：“师叔和师姐法力甚高，一般人奈何不得。为防万一，我会在鹤鸣山布下手段，必要时可保得鹤鸣山众人平安无事。”

众人又商议一些救援邓家的细节后，在天放亮前各自返回。

李彦带着兵将刚从鹤鸣山上下来，便有侍卫通报，说甄三良已恭候多时了。

李彦见到甄三良，没好气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呵呵。”甄三良并没有生气，小声说道：“李彦将军，最近可听到什么风声？”

“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邓家蒙冤遇难，你作为邓家的一份子，恐怕免不了受牵连，不如加入魔教吧。”

“加入魔教？！我只懂武艺，不懂法术，如何入得魔教？”

“魔教有一秘法，可令习武之人化身武魔。”

“是吗？你说说看，我加入魔教后会什么好处？”

“将军加入魔教后，可保全邓家剩余子嗣，还能使你免去杀身之祸，更能助你扬名天下。”

“难不成邓家遇害之事与你有关系？”

“魔教与邓家无冤无仇，没理由陷害他们。”

“那你拉拢我是图什么？”

“魔教群龙无首，需要有能力有威望的人主持大局。”

“就这么简单？怕不是想利用我对付正一道吧。”

“朝廷已派大量高手前来，正一道肯定保不住了，还不如死在我们手中好。”

“果然如此！我说过，魔与道若有难，我定会出手相帮。若魔与道冲突，我两不相帮。所以，你死了这条心吧。”

“李彦，你可真顽固啊！你就不想保护邓家子嗣了？！”

“随便你怎么说！”

甄三良原以为李彦会因邓家灭门一事心性大变，却没想到他内心如此坚定。甄三良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道：“哼，你早晚会想通的！只是希望那时不要太晚！”说罢，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甄三良回到魔洞后，命云寄书、云亭晚赶紧查找第五夷歌和神曦的下落。眼下局势大好，是时候利用他们做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