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恨雪 第六章：第四节：一念生死

童渊还没膨胀几天，便遭了沉重打击。

一日，阿幼朵将苗疆众族长、祭祀及将领召集到一起，威严地说道：“此次召集诸位前来，只想说一件事情。想必诸位都知道，我丈夫乃是汉人，我的儿女皆有汉人血统。我儿童渊虽然重回苗疆，但不会得到任何特权，更不会接任苗王之职。未来的苗王，不仅是德才兼备人，更需得到全族人的认可。童渊的未来，取决于他自己，也取决于你们，我不会横加干涉。明白我的意思吗？”

一年迈的长老说道：“苗王，您大可不必避嫌！苗人汉人皆是大汉子民，同是一家，不必细分你我。苗王一生英明，您的儿子定不会差的。”

阿幼朵摆了摆手，道：“说的不错，苗汉确实是一家。但一家人也偶有冲突，我不想因为童渊令大家为难。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

众人沉默一阵，齐声答道：“明白！”

“来，童渊，见过诸位首领！”

童渊铁青着脸来到众首领面前，道：“在下童渊，见过各位首领！”

众首领见童渊一表人才，纷纷面露赞许之色。

童渊甩了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返回原座。他生气，生气阿幼朵没有提前通知他；生气阿幼朵不为自己考虑；更生气阿幼朵将自己的前途拦腰斩断！

夜间，一家人吃过饭后，阿幼朵问道：“渊儿，怎么闷闷不乐？”

“有吗？没有吧！母亲大人多虑了。”童渊扭了扭头，拉着脸说道。

阿幼朵一怔，接着耐心地说道：“你是为今天的事生气吧？”

“没……没有。”

“母子连心，你的心思我怎会不知？渊儿，你误会为娘的苦心了。之前你遇害，便是因你是汉人身份。苗汉虽是一家，但一家人也会闹脾气。若苗汉真的有摩擦，你的处境会如何？”

“苗汉不都是大汉子民吗？我能有什么处境？”

“有些话，只能私下说。当今汉室混乱，幸亏有邓绥皇太后主持朝政，才得以江山稳固。但以后呢？以后若奸人当道，苗疆受到波及，你会怎么抉择？苗人会怎么想？即便依然天下太平，这苗王之位也不是那么好坐的。整日劳心劳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我对你要求不高，只愿你一生平安喜乐，自在逍遥。”

“多谢母亲大人厚爱。”童渊嘴里虽这么说，心里仍是不服气。自己年轻气盛，岂甘成为人间看客？！

阿幼朵继续说道：“渊儿，你莫气恼。为娘作出这个决定，其实是下了很大决心的。你若有意在苗疆施展拳脚，为娘自然乐意帮忙。你可以从兵卒做起，然后不断建立功绩，再与冬负、仰阿蕾争夺王者之位。”

“冬负？仰阿蕾？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我中意的苗王候选，是我亲眼看着他们从小兵成长起来的。”

“那母亲为何不扶持妹妹……”

阿幼朵摸了摸童染雪的头，关爱地说道：“我不希望她走我这条路，但也不会阻拦她。这小家伙已经在苗殿任职了，每隔三天她会在附近巡逻。”

“对啊，我可是很认真的！”童染雪眨了眨大眼睛，兴奋地看着童渊，急切地希望得到夸赞。

“妹妹真乖，真厉害！”童渊毫不吝惜溢美之词。

“嘻嘻！”童染雪小脸一红，心满意足地扑在阿幼朵怀里。

童渊道：“母亲大人的良苦用心，孩儿已然明了。我久不能尽孝，实在惭愧。从今往后，我会常伴二老左右，为二老排忧解难。”

“嗯。”阿幼朵欣慰地点了点头。

童青见童渊知书达理，亦是非常欣慰，突然想起童渊已应召从军，道：“渊儿，多陪陪我们吧，可能你很快就要随李彦将军西征了。”

童渊听到此处，心中顿时一凉。若去西域，不知何时才能重返苗疆，不仅不能尽孝，在苗疆的前途更是渺茫。西域，肯定不好混。若李彦在西域横行无阻，哪会来蜀地招兵？

阿幼朵道：“男儿当以天下为重！若是李彦将军出征，渊儿你只管去便是，不用担心我们。对了，初代魔尊救了你，我们还没去答谢呢！”

“师傅不让我提起他的名讳，估计不会与我们见面……对了，母亲大人，你曾说过师傅至今不能原谅自己之类的话，不知是何意？”

“唉！”阿幼朵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这是他的痛处，我不能揭开伤疤。原谅我不能告诉你。”

“好吧。”折医大失所望，想不到母亲对自己都有所保留。

阿幼朵看出折医神色变化，却假装不在意，道：“礼数不可缺。不管魔尊见与不见，我们都要过去致谢。明天准备一下，后天我们去拜访他。”

“嗯！好！”童渊重重点了点头。出来将近半年了，也不知道师傅怎么样了？虽然师傅说过不再相见，但这次情况特殊，想必不会怪罪的。

阿幼朵要见初代魔尊的消息不胫而走。李彦、甄三良、张衡、如弈、神曦、第五夷歌等人听说后，纷纷请求同往。阿幼朵虽然有些不愿意，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第三日，众人收拾一番后，随阿幼朵奔赴魔殿废墟后面的竹楼。

众人在竹楼附近走了许久，却总是不能靠近，每次都会莫名其妙的返回原地。

神曦道：“莫不是‘鬼打墙’？居然能在白天布下这等法术，果然不是一般人！”

“唉，我看是没希望了……”甄三良叹息道。

简能道：“我看我们不要靠近了。即便通过鬼打墙，后面可能还有结界阻拦，更是难应对。”

“二十多年不见，也不知魔尊过得怎么样……”阿幼朵矗立在残破的魔殿之外，遥望着若远若近的竹楼，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不禁唏嘘感慨。

许久后，阿幼朵两手合拢放胸前，微屈膝着地，对着竹楼方向万分感激地说道：“阿幼朵特来拜谢魔尊！感谢魔尊搭救我儿折医！”

童染雪亦两手合拢放胸前，对着竹楼方向微屈膝着地。童青、童渊、李彦、如弈、神曦等人同时左手压右手，举手加额，向竹楼方向鞠躬九十度。

阿幼朵继续说道：“魔尊对阿幼朵的恩情，阿幼朵必将终生不忘！”

竹楼四周寂寂无声，似没有任何生息。

“魔尊可否略开方便之门，容我等当面感谢？”

竹楼周围仍寂寂无声。

许久之后，一道雄浑的声音从竹楼方向传来：“你们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魔尊……”阿幼朵欲言又止，思虑片刻后，道：“是！”

“哼，这算什么？！”第五夷歌横眉立目，欲跟魔尊比个高低。

神曦冷冷望着前方，神情甚是严肃。她神曦的想法更加狂妄，那就是想除掉魔尊，好建立功德。

第五夷歌提刀大步向前，欲强破鬼打墙。

“第五夷歌，你要做什么？！”阿幼朵、甄三良、李彦异口同声道。

神曦身形一转来到第五夷歌身后，接着双掌向前一推，布下一道光幕挡住阿幼朵、甄三良、李彦、张衡等人。

童渊急了，道：“母亲大人，该怎么办？！”

“唉，怪我，不该过来打扰魔尊的！”阿幼朵左右为难。她不想打扰魔尊清净，又怕不动手情况反而会更糟。

轰隆隆！

竹楼之内，万丈黑烟腾空而起，将天地的光芒瞬间遮掩。

黑烟气势磅礴，带着龙吟虎啸之声，若滔天巨浪一般汹涌而来。众人在黑烟面前，似蝼蚁一般弱小。

第五夷歌与神曦刚想抵抗，突然听见无数瘆人的鬼哭之声从四方传来，接着发现黑烟中探出无数猩红的寒光，

“啊？！”神曦和第五夷歌突然面色煞白，似被吓得不轻。

其他人定睛观瞧，发现那万丈黑烟并不是烟，而是百万厉鬼！

神曦、第五夷歌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逃！他们求生欲虽强烈，脚步却似扎根一般不能移动半分。

其他人也一样，似掉入了无边的深渊。

望着黑暗中一闪一闪的鬼眼，感受着透彻心骨的凄凉，众人彻底后悔了。若有以后，即便打死他们，他们也不会再来了。

“走吧……”黑暗之中，雄浑的声音再次传来。

众人焦急万分，生怕一动不动惹恼了魔尊。他们想走，却走不动，更不敢试着运用法术。

不多时，万鬼若烟雾一般散去，天空再次放晴。

“呼……”

众人一下解脱了，朝竹楼方向拱手作揖一番后便急急离开了。先遇直符灵动界三才真君，再遇初代魔尊，众人方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太恐怖了，简直太恐怖了！也不知道当年的人是怎样存活下来的！